陆云也按照皇甫玑的提醒,在十二千牛备身之前站定。
他刚站稳身子,便听身后皇甫玑对自己耳语道:“兄弟可要收住脾气,别第一天就跟大将军顶上了。”
“嗯。”陆云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再问话,便听一声高唱道:“大将军到!”
“恭迎大将军!”满院子千牛卫将士齐刷刷单膝跪地,甲衣兵刃摩擦的哗哗声,如风吹过茂密的树林一般。
陆云也赶忙跟着单膝跪地,偷眼瞧去时,便看到在婚礼上见过一次的皇甫丕显,在数名长史、录事参军、兵曹参军、胄曹参军等属官的簇拥下,昂首阔步出现在众将士面前。
皇甫丕显个不高,五官还依稀能看出皇甫照的影子,但他肃然立在月台上,不用刻意去激发大宗师的威压,仅凭那千牛卫大将军的身份,就足以震慑全场了。
皇甫丕显那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站在领班位置的陆云身上。
然后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看着陆云。
陆云被盯得心里直发毛,却也无可奈何。他虽然之前没当过兵,却也临时突击了大玄的军法,记得住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十七禁五十四斩’,知道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夹起尾巴作人的妙。不然让这皇甫大将军寻到个由头,不说被推出去斩了,就是被一顿杀威棒,也是不划算的紧。
是以陆云一直乖巧的低着头,任皇甫丕显怎么盯,都不抬头和他对视。
皇甫丕显就是在等着陆云抬头,只要这小子一抬头和自己对视,马上就可以扣他一顶藐视上官的大帽子。可陆云好似知道他怎么想的一般,偏偏就是不抬头。
皇甫大人也不能让这么多人一直干跪着,好一会儿只好冷声道:“都平身吧。”
“谢大将军。”众人起身站定,见皇甫丕显还在冷冷看着陆云,不由都替这位年轻的中郎将捏一把汗。
片刻后,皇甫丕显这才收回目光,对众将淡淡道:“大名鼎鼎的大玄第一公子,就不用为大伙儿介绍了吧?”
“呵呵,是......”众将察言观色,不敢多说半句。
“既然都认识了,就省得再废话了。”皇甫丕显说完,居然连陆云的官职都不介绍,更遑论他日后的分工了。便开始按部就班的询问各千牛备身,昨夜各处的防务情况,他询问的十分仔细,皇甫玑等人回答稍有不慎,便会招致他劈头盖脸的训斥。
训斥还是轻的,但凡昨夜有违规的千牛卫士,当场就要脱掉裤子、军棍伺候。而且让陆云难以置信的是,就连他们的直属上官,那些六品的备身左右,甚至五品的千牛备身,都要一起连坐受罚。
当他看到就连堂堂皇甫阀四大公子之一的皇甫琅,居然也因为下属的缘故,吃了整整十板子之后。陆云这才明白,为何千牛卫上下,都会对这位大将军畏之如虎了。
那真是太残暴了......
等到所有人都受罚完毕,皇甫丕显又开始交办今日的一应差事。
“皇甫珪,你带本部人马今日值阁,分三班应卯,不得疏忽。”
“遵命!”皇甫珪马上高声领命,神情严肃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
“朱玉臣,你今日带人值寝,务必小心仔细,夜里与皇甫端华的人汇合后,分两班执寝,今夜以你为主,端华副之。”
“是!”被点到名的两位千牛备身,忙齐声应下。
“皇甫玑,你负责值后......”
皇甫玑今早才下值,屁股又刚开过花,听到大将军还不放过自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但他并不敢流露丝毫不满,还得赶忙大声应道:“遵命......”
只是他那变了调的声音里,似乎透着丝丝杜鹃泣血的悲怆之意......
等到将今日防务安排完毕,皇甫丕显这才冷冷问一声:“还有没有其他的事?”
“启禀大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陆云忙学着旁人的调调,出班问道。
“讲。”皇甫丕显面无表情的哼一声。
“方才听闻各位同僚都领了差事,不知末将可有差遣?”陆云轻声问道。
却听皇甫丕显不咸不淡道:“宫里规矩多,中郎将初来乍到,还是先熟悉一阵子再上手吧。”
这话自然挑不出毛病,陆云无奈的应声退回了班次。
“散了吧。”皇甫丕显还要去羽林卫衙门布置,没空跟这帮家伙磨嘴皮子。
“恭送大将军!”众将士如蒙大赦,高声恭送。
可待皇甫丕显一走远,千牛卫衙门院中登时哀嚎声四起。
“哎呦,我的腚啊......”
“你叫什么叫,老子才倒霉呢,什么错也没有,跟着你吃了十棍......”
“我们最倒霉了,不光挨了棍子,今天还得继续上值。老天啊,非要活活熬死不可......”
那些今天遭殃的将士苦不堪言,另一半逃过一劫的将士,则是一脸侥幸。虽然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倒霉,但至少今天能回家睡个安稳觉了......
须臾,不当值的将士尽数散去,今日要上值的千牛卫,则在上官面前高声应卯后,便全副武装的列队出去巡逻了。
皇甫珂今日夜里上值,此事正好空闲,便带着陆云到给他安排的值房中稍歇。
这间值房虽然不太大,但家具被褥等一应用度俱全,可见他们是用过心思的。
“都是新换的,大人放心用就行。要是不习惯,我再让他们换一批。”皇甫珂走到桌前,给陆云倒了杯水。
“没那么多讲究......”陆云摇摇头,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道:“没想到,大将军治军如此严厉。”
“唉,谁说不是呢?人家别阀的大宗师都是不理俗务,恨不得连话都不说。”皇甫珂也是见了鬼似的大倒苦水起来:“我们皇甫家这位大宗师可倒好,整天把心思都用在料理我等身上。除了今日这样的分内事外,他还经常把我们拉到圆璧城中玩命的训练,每次都得扒层皮才行,也不知哪来的恶趣味。”
听了皇甫珂的话,陆云却对这位严厉的大宗师,忽然生出了些好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