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城乡结合部。
此时已是凌晨过半,偏远的小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老旧的门市房只有一处闪烁着昏暗不明的灯光,门口挂着几个杂乱无章的招牌,收废品、烟酒日杂、快递取送、女性护肤保养、女性按摩。
一辆开着远光灯的装甲车缓缓驶来。
车内,楚神兵又换上了束缚服,捆的严严实实不说,脑袋上罩着一个黑色头套。
负责此次押运任务的一共两人,王小方开车,茉香香看着楚神兵,数架高空无人机空中待命。
原本王小方前往了公海区域,收到命令后乘坐直升机第一时间回到了总部,换了身衣服后马上执行转移任务。
这不是王小方第一次来,以前部里抓到很多三类目标,其中不少都被送到了这里,都是王小方负责转移的。
之后这些三类目标去了哪里,王小方不知道,那家普普通通的快递点小卖铺,好像通往了另一个空间,无论是什么三类目标被转移过去后,都会永远消失。
异事部真的没多余人手了,自从楚渊加入异事部的时候,以前大家不曾提及过的话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谈论了,那就是关于加班费的问题。
体育场那边还没整理好现场,又要去片场和怡景花园善后,还得派人去接史翠花,市里还没搞明白,楚渊等人又失联了,更别说还有一组战斗人员在公海军舰上待命。
现在总部就剩下一大堆文职和技术人员了,有军衔并且具备战斗能力的没几个。
王小方的名字有些可笑,小方小方的叫着,总会让人联想到村里那个姑娘。
小方岁数并不大,只是显得很沧桑,十八岁参军,机动师,新兵期间被子都叠不好,走正步还顺拐。
老班长是个二期士官,特勤连的精锐,因为受伤才到了通信连当班长,天天叼小方这名最差新兵。
原本老班长不应该叼他的,可俩人是同乡,小方却很丢人,什么都是倒数第一,整天混日子。
可以说小方就是在挨骂和嘲笑中度过的三个月新兵训练。
直到三个月新兵集训后的全团拉练,参谋长都来了,武装三公里。
老班长受过伤,腿伤,没有猫在食堂中睡大觉,而是跟着新兵们一起跑。
腿伤,跑不了,咬牙坚持着,知道小方很废,在连队里丢人也就算了,不能让其他连队看笑话,老班长将小方的作战包背在了自己身上。
老班长走路一瘸一拐,却有一个二等功。
半年前被借调走了,参加国际军事比赛。
地面定位的战友被空包弹打中,无法移动,只有二十秒,空中打击即将覆盖整片区域。
老班长跳出了装甲车,将战友扛走时腿部受伤了。
或许军官没有故事,可每一名士官,每一名老士官,他们总会有一些故事,而这就是瘸腿老班长的故事。
跑过一公里,老班长摔倒了,不让别人搀扶他,望着最后一名的小方,又骂,让他继续跑,二期士官最后一年,丢人也就丢人了,新兵要是丢人了,会被瞧不起到退伍。
蹲下身,小方望着老班长,身后的战友跑的越来越远,耳中满是不堪入目的骂声。
我不想参军,参军了,我就会被提干,提干了,就没办法照顾老娘。
小方没来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老班长依旧骂,让他赶紧跑。
平常浑浑噩噩在连队里都算得上是吊车尾的,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清澈,仿佛在叙述一个事实。
但是在老班长的眼里,这就是放屁。
站起身,照着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跑,给老子跑!
我想照顾老娘,我要是提干了,你退伍后,能没事去我们村儿看看我妈吗。
老班长瘸着腿开始推,看,一定看,离的那么近,隔三岔五就会去看,快尼玛跑。
好!
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声好,老班长腾空而起。
不是被背起来了,而是被公主抱了,一百三十多斤的老班长,就那么被小方拦腰抱在了怀中,小方撒腿狂奔。
三十秒后,吉普车上的团首长全都站起了身,连长咧着大嘴,指导员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背着两个行囊,水壶叮了咣当地响着,还抱着一个大活人,小方就那么越过了一个又一个战友,就那么以随时会跌倒的样子跑到了终点。
没有越过重点,而是粗暴的将老班长扔了过去,小方之后返身,朝后跑。
一边跑,一边解开背包绳,将背包绳系在了一个又一个新兵的腰上,足足系了六个人,然后如同蛮牛一样再次跑向终点。
有人摔倒了,却被拖着,有人跟不上,也被拖着。
那一日,那一刻,全团拉练,小方已经赢了,毫无争议的第一。
终点的老班长还在骂,骂装孙子,一边骂,一边大喊,这狗日的是我老乡,是老子老乡。
那一日过后,全团都知道了小方的名字,在连队里,小方也变成了小王。
老班长终于退伍了,老班长也姓王,连队里的领导都老王老王的叫着。
老班长离开后,小王也让人家管他叫老王,很执拗。
老王,代表着通信连的一个符号,通信连少了一个老班长老王,多了一个兵王老王,符号依旧在。
这个符号,越来越光芒四射。
师比武,全军比武,老王蛇皮口袋中的奖状越来越多。
从通信连到特勤连,从特勤连到团直属,从团直属到师直属,从师直属到提干进入军校。
二十五岁那年,小方休假回到了老家,找到了退伍多年的老班长。
老班长过的很好,在当地的酒厂当保安队长,每个月七千多,女儿准备结婚了,儿子也上了高中,客厅中,放着很多军功章和证书,最中间,则是通信连三排六班的合影,照片之中,那时的小方,垂着脑袋,军装松松垮垮,眼睛无神。
老王完成了他的承诺,每周都会探望小王的母亲。
小王也完成他的承诺,上尉军衔,却不说调到了哪一支部队,不提番号不说,对军旅生活也是只字不提。
小王不说,老王是过来人,又开始骂上了,因为他懂。
第二天,小方的妹妹成了老王的干女儿,第三天,小王离开了。
原本,王小方是准备脱下军装的,担心老娘,也担心妹子。
军装没有脱下,王小方上了一辆停在乡政府外面的越野车中。
之后的六年,师部每次干部会议中都有王小方的名字,可师部之中,从新兵到老兵,从士官到干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
六年后,早已成为老王的小方,背着行囊穿着老式军装,回到了师部。
换上了新式的军装,依旧是上尉军衔,没有成为连长,只是回到了通信连,回到了六班,成为了军衔最高的班长。
年轻的连长和指导员见到了小方,都得客气的喊一声王哥。
老王总是憨厚的笑着,叫我老王就行。
没有人知道老王这个上尉为什么只是一个班长,大家只知道这位班长很厉害,精通多国语言,其中很多都是小语种。
早已收敛锋芒的王小方,没参加过任何全军比武,更多的时候,只是教新兵如何将被子叠成豆腐块。
直到异事部组建,这名王上尉再次被调走了。
机动师里,如今还有着关于王小方的传说。
那个精通多国语言上尉,床下总是放着好多蛇皮口袋,那些蛇皮口袋里,装满了奖章。
奖章落满了灰尘,只有床头柜中的相册一尘不染,上面,是老王与小王的合影。
这就是老兵的故事,王小方的故事,军人的故事,关于绿色传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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