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
起势,蓄意,凝神入剑。
清早天还没亮,江立已经起床开始练剑,此时正默默地诵读着剑诀。
越是修行,江立越能感觉到这部《断苍诀》的厉害之处。
《断苍诀》不同于寻常江湖武学,讲究意念合一,将自身气势融入剑诀,因此,剑招威力极大。渚擎天告诉他,练至大成,剑不出鞘,便能断人心魄。
“大师兄,早。”江立发现杨大拿也起了床,向外走去,于是向他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恩。”杨大拿的回答很是平淡。
江立感到很疑惑,这大师兄平时话可是很多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是怎么了。
“对了,明日傍晚,随我和张小鱼下山。”
“为何?”江立不解的问到。
“明日中元节,下山长长见识。”杨大拿回到,“我们一脉,不比其他门派,需要隔绝世俗,用师父的话来说,尘世俗事,亦是一种修行。”
“明白了。”江立点了点头,说起来,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下山了。
杨大拿走过后,江立继续修行着渚擎天昨天教授他的一些心得,渚擎天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修炼一途,讲究日更不缀,绵延不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虽然你天赋尚可,却也不要太过急于求成,走火入魔的滋味,可不好受。”
江立当然知道这些,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自己想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首先他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是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的首要前提。
江立不自觉的摸了摸怀中的玉佩,任重而道远啊。
“小师弟,可找到你了。快过去,师父找你。”张小鱼略带焦急的从远处小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抔水果。
“恩?二师兄,什么事啊?”江立问到。
“好像是有人来看你了,为首的是个老头,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张小鱼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荀爷爷!
一定是荀济来了,江立在心里想着。
“二师兄,我先过去了。”留下一句话,江立飞奔似的跑了出去。
“哎,你慢点,等等我啊……哎,这个小师弟。”
江立一阵小跑来到荀济所在的小亭旁,他的师父此时已经收起了鱼竿,正坐在小亭中。
江立没有猜错,在渚擎天对面坐的,自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荀爷爷了。在荀济身后,还站着两人。左侧之人戎装铠甲,腰悬佩剑,按剑而立。右侧之人浑身被一件黑色的斗笠所覆盖,脸上也是挂着一层薄纱,看上去极为神秘,特别是江立感觉此人极为瘦削,不似一般行伍之人。
“荀爷爷!”还没走到头,江立便是激动的喊了起来,在江立出声的时候,荀济右侧的黑袍人没由来的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荀爷爷,师父。”江立跑到小亭前,对着荀济和渚擎天分别作揖。
“坐下吧。”渚擎天说到。
“是。”得到渚擎天的许可,江立也是坐了下来。
“荀爷爷,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学没学到本事。”荀济拍了拍江立的肩膀,笑着说道。
“这些日子,我觉得我的武功进展很快,荀爷爷,等下我给你演练演练……”
江立对荀济说着自己这些日子里的经历,荀济也是听得连连点头。
忽然,江立察觉到荀济身后的那名黑袍人在看自己,于是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虽然那人浑身遮蔽,但仅仅与她对视一眼,江立便知道,此人必是女子。
因为她的眼睛,眸光似水,极具温柔,江立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他似乎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欣慰?
他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小娘也曾经带给过他。
“荀爷爷,这两位是?”
“左边这个,叫做张钊是我早些年的门生,也是我安插在北方的一枚暗棋,现在我既然回来了,就没必要再隐藏起来了。”
“张钊见过太……小友。”
江立赶忙抱拳还礼。
“至于这位……”
“我只是大人的仆人。”没等荀济说完,那黑袍人便是开口说道。
此人声音极为悦耳,果然不出所料,此人竟是一个女子,江立在心头想着。
“见过这位姐姐。”江立亦是抱拳道。
那黑袍人没有还礼,身躯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一旁的渚擎天察觉到了,于是转移话题道“老家伙,找我们干啥,这不是还有些日子吗?”
荀济闻言点了点头,“是还有些日子,不过发生了点变故,所以一切只能提前了。”
两人的对话江立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立,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晓了。”
“容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你仔细听。”
江立点了点头,他知道,荀济这是准备对他坦白了。
荀济的目光幽幽的望向天边,江立知道,那是北方。
天地伊始,鸿蒙更替;
似有仙人,乘鹤而归。
……
“陛下,敌军兵锋渐盛,请陛下带皇子速速离开,以保我皇族血脉!”
“走?沈将军,你觉得,我能走哪儿去,旦夕国灭,天地虽大,何处可以容身?”坐在大殿首位的英俊中年男子忍不住轻声笑道:“更何况,没能守住祖上基业,责任全权在我,我怎能弃满朝文武与百姓不顾?”他站起身,走下大殿,望向满城狼藉,朗声道:“众将士,今日,乃最后一战,我朝绵延近四百年,德行不济,国运日衰,今遭亡国,非战之罪。今日,寡人当以身殉国,愿随者跟我一起,杀尽来犯之敌!不愿随者。可脱去军装,与百姓一起转移,众将士,可愿与寡人战死沙场否?”作为大燕皇朝最后一位皇帝,即使他自登基起就励精图治,强兵马,薄赋税,修水利,轻徭役:也无法使日暮西山的大燕王朝焕发生机。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唯有死战罢了。
“死战!死战!死战……”
“万岁!万岁!万岁……”
言毕,他飞身而起,落于皇宫后花园,望向那名怀抱襁褓的女子。女子头戴凤冠,丹眼琼鼻,面容姣好,一颦一笑间,天地为之动容。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不外如是。
“阿莲,你带着立儿一起走吧,我没能守住皇城,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被称作阿莲的女子没等他说完便轻抬玉臂,伸出两指捂住了仍要说话的他:“陛下,臣妾嫁与陛下,至今已近十载,今日国破,怎能不与陛下同生共死?”“可……”江城还想再说些什么。
“陛下无需多言,妾意已决,当与陛下同身殉国!”
江城望着她,轻抚着她垂落于肩的三千青丝,轻声道:“那便让我们与大燕共存亡,在此之前……”
他站起身,望向一旁侍卫,“传朕旨意,宣老太师觐见!”
“微臣荀济,叩见陛下!”朝中文臣,皆在大殿等候差遣,不一会儿荀济就开饭了后花园之中。
“老太师,不必多礼。寡人记得,寡人尚年幼时,老太师便已官至东阁大学士,老太师入仕已有40载了吧?”江城背向老太师,问道。
荀济双手抚须,略带骄傲的笑道:“禀陛下,已有46载矣。”
“老太师,如今国破家亡,老太师意欲何为?”江立笑着问到。
“陛下此话,莫非信不过老臣,老臣自入仕起,侍奉三朝,陛下更是以国师礼之,今虽国破,唯一死耳,何复多言?”荀济一脸正气的说到。
“好好好!”江城转过身,面带笑意,“老太师勿怪,非是信不过你,而是有一件大事不得不交付与你!”
“荀济听旨!”
“臣在!”荀济再次跪了下去。
“待敌军攻城之时,命你带领太子趁乱出城,逃出大燕!”
“陛下,这……”
“老太师,这是朕这辈子下达的最后一次诏命,还望老太师勿负朕之所托!”
“接旨!”江城抬高了声调。
“臣荀济,接旨!”荀济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江城上前扶起荀济,“老太师,立儿是我江家血脉的最后延续,他长大后,你可将他的身份告知于他,若他有意复国,就让他习文练武,剿除国贼,匡扶大燕!若他无此意,便寻一处世外桃源,让他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也是极好!长大后告诉他,无论他怎样选择,他都是我江城一生的珍宝!”
“臣一定不负圣托!”
呜——呜——
“陛下,敌军又攻上来了!”一名殿前统领浑身是血的冲进来报信。
江城再次握住荀济的手,重重抱拳:“拜托老太师了!”
江城身边的阿莲将手里的孩童交给荀济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在他的额头轻吻,将一块玉佩放入孩童胸口,而后对着荀济说到:“老太师,此乃是大燕的传国之玉,相传大燕建国时有高人将大燕国运汇于此玉。此玉有逢凶化吉之力,望老太师日后把它交给立儿!”
“老臣定不负皇后之托。”荀济叹了口气,对着阿莲鞠躬说到。
阿莲得到荀济肯定的答复,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决然地拉起江城的手,走向城墙。
荀济老泪纵横,看着怀里的大燕太子,向北而跪:“国祚不灭,大燕不亡!”
那日,大燕首都的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荀济站在远离国都后的一座山峰上,怀中的孩童已经停止了哭泣,孩童虽然不到三岁,却生得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很有灵性。在几位将军的护卫下,荀济成功带领江立杀出重围,在离开都城的那一刻,怀中的孩子猛然大哭,似是感受到了国破家亡的命运。
那一日,天地变色。大燕五万甲士拼命死战,大夏王朝先锋大将王恒策马行至城门下,朗声到:”江城!速速归降尚能保你封疆裂土,如若执意反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江城握住三尺青锋,飞掠城墙之上,笑道:“自古王侯将相最重气节,今日城破,唯一死耳,何复多言!”
“杀——”
那一日,春江之水血雾弥漫,琅琅晴天朱砂隐现。
作为大燕皇城的郫都——终究还是破了。城破之时,血雾笼罩的天空之上没由来传来一声嘹亮鹤唳,自北方飞来一只仙鹤,通体雪白,遮天蔽日,于皇城上空盘旋,突然,云层之上,似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之声,随之仙鹤消失不见。
燕云压城城欲摧,似有仙鹤乘风归;一时王侯一时贵,史书自有青史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