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阳走到葫芦藤前蹲下,这里已经是一片枯萎了,挂着几个长成畸形的小葫芦,灰色成了主色调,跟莱阳的眼睛一样。
翻出李良鑫电话,踌躇许久后拨了过去,听到的却是冰冷的机器回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抽了两支烟,莱阳才稍稍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会阳光也从院子中央挪到屋顶。
随后,他将袁声大和李点喊起来,尽量平静地告知他们。
……
阳光好像是从这天开始失去温度的,没怎么经历深秋就直抵冬天。
从下午到黄昏,再到深夜,众人的心情也由不可置信到震惊,由失措到悲伤。
上海那边,千樱带着高云建跑到宋文家里,四个人硬是一口晚饭都没怎么吃,一直和莱阳这边视频通话。
通话的内容一是同步新闻消息,二是不停感叹怎么会这样?
云麓和千樱每每提到嘉琪,眼眶都有些泛红,别说他们了,连袁声大都动不动目光呆滞,陷入失神。
大家尝试着联系嘉琪,可她早都换了电话号,根本打不通,余烈的电话也没人知道。
恬静肯定是能联系到的,不过没人在莱阳面前提起。
……
夜逐渐深了,挂断视频后李点问要不要叫点夜宵,一天没吃东西了。
袁声大摇头说自己累了,先休息了。
她一走,房间显的更加冷清,李点给莱阳递了一支烟,问他在想什么?
莱阳接过,点燃后猛吸了口,目光又落在恍惚的烟头上。
“我在想咱们能做什么?”
“做什么?”
李点想了想说:“如果想去看看李良鑫,那就联系一下魏总,只是……见面了该说什么呢?”
“是,该说什么呢?怎么……这么不真实呢。”
“是不真实,跟人生一样。”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两人相视无言,此时冷风残月,簌簌夜鸣。
……
这一晚,莱阳又做梦了。
梦里他见到一片蓝蓝的大海,沙滩被海水卷着,柔软的撑着自己的脚掌,踩上去还会咕嘟嘟的冒水泡。
水天一色处有一艘帆船,看不清它是要过来,还是刚过去,总之,船帆被吹的一会张开,一会闭合。
莱阳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于是他就沿着海岸线踱步,直到天边起了火烧云,才有一道声音忽然出现。
是嘉琪,她穿着夏季装的粉色长裙,边跑过来边喊道:“莱阳哥哥,莱阳哥哥!你有没有见嘉琪滴老公呀?”
梦里的莱阳好像失忆了,并不知道嘉琪和李良鑫后来这些事,所以他笑着说李良鑫藏起来,想给她一个惊喜,让她别着急。
嘉琪哦了声,蹲在沙滩上用手捧起一堆砂砾,并让它们从指尖慢慢流逝,昏黄的光将沙子都染成金色,风再一吹,流光溢彩。
片刻后,嘉琪说自己要走了,怎么还不见老公来?
莱阳挠头看了一圈海岸线,记忆力好像是约定在这儿见面的,是啊,他人呢?
就在莱阳准备打电话时,忽然一只巨大的鲸鱼从海中央翻滚而起,天幕一般的巨浪嘭的一下打翻了那条帆船,狂飞而来的水沫子无比腥咸,好像带了血味!
这画面让莱阳瞠目结舌,旋即萌生出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可没等他深想,嘉琪却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劲地喊着老公去哪儿?去哪儿了?
她说她害怕,她想逃离这儿,她想回家……
“嘉琪你别哭,他一定是藏起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别哭,别哭……”
莱阳越安慰她哭得越狠,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浑身颤抖。
莱阳半跪在嘉琪面前一个劲地安慰,并试图将她脸颊捧起,可就在嘉琪抬头的瞬间,莱阳才发现她流的不是泪,是鲜红的血液……
嘶——
凌晨五点四十分。
莱阳看了眼手机,剧烈的呼吸声还在黑暗的房间内回荡。
半分钟后,莱阳把床头灯打开靠坐起来,涣散的目光落到衣柜边的JAY海报上。
望着望着,眼前又浮现出了那片海,那艘帆船,以及嘉琪满脸的血……
真不知道怎么会做这种梦。
莱阳点了一支烟,拿起手机搜起了通话记录,翻着翻着,终于找到两个陌生号码,一个是宇博的,一个是余烈的。
不过莱阳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但他还是把这两个号码拷贝下来,然后坐到了天明。
次日的天是阴蒙蒙的,从七点到十点半,一丁点阳光都没见。
……
今儿是自己和老大、毕总约定好的日子,他理应去公司汇报一下第二季的主持情况,包括李点和袁声大是否继续参与。
可莱阳着实一点心情没有,于是他给毕总请假,说自己生病了,后天再给答复。
毕总回了句好,让他注意身体。
随后,莱阳又在小院群里问李点和袁声大要不要吃早餐?结果李点说和袁声大在巷子口正吃着呢,那会见他没起来,也就没打扰。
直到这会莱阳才发现群里多了云麓和千樱,她们也都发了早餐图,云麓在喝粥,千樱在吃小碗菜。
大家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其余人,至于安慰什么,每个人心知肚明。
莱阳又点了一支烟缓慢吸着,随后把那两个陌生号码翻出来,想了一会后随便打了一个。
当对方接通时,莱阳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了,因为是宇博的声音。
“莱阳?”
莱阳一下还不知道该说什么,语言系统断层了,于是时间一分一秒随着烟雾溜走。
“我没想到你还会给我打电话。”
宇博的嗓子特别沙哑,好像刀片划过一般,尽是悲冷。
“你,你还好吗?”莱阳问。
“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想,想问你一些事情。”
“你在杭州?”
“嗯。”
“那见面说吧,我也在杭州附近,下午就走了。”
和宇博约见完全在预料之外,可莱阳潜意识又觉得好像是冥冥之中。
挂了电话,莱阳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宇博,是责备?是生气,还是什么?
宇家做孽基本是板上钉钉,可宇博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说真的,莱阳恨过他,可也只停留在吃醋层面,对方是一个爱出风头的富二代没错,可真要说有多坏,好像也没有。
……
这场见面定在了杭州东站,新风路旁的一家星巴克。
莱阳到的时候,宇博正和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坐在门口聊天,大家对视一眼后,那男子自动起身走到店内,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视线却时不时透过玻璃看出来。
莱阳坐下后打量了宇博一眼,他瘦太多了,颧骨高高凸出,头发虽说是打理过,可也显的毛糙;眼圈很厚,穿了一件灰色高领毛衣,时不时用它将下巴遮挡住,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他问莱阳喝点什么?莱阳摆手说不用,这趟过来是有些话想问问。
“宇博,咱们准确的说,不算朋友,也不算仇人,就当是个熟人,我想在你这儿了解一些情况,一些关于我朋友的情况。”
“你是想问李良鑫的车祸吧。”
“……”
“我说跟我无关,你信吗?”
“我信,但是你代表不了你家里人。”
“和我家里人也无关!”他说。
一股冷风吹来,宇博将衣领拉高,莱阳发现他手指在发颤,但他也在尽量克制。
“我家最近的情况相信你也有所了解吧,你觉得,莱阳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会傻到当街行凶吗?别说一个李良鑫了,就是十个李良鑫绑一块对我们又能造成多大影响呢?有必要这么干?然后把我们曝光在媒体面前吗?”
这话一下给莱阳说懵了,结合言行举止,好像的确没撒谎。
“凶手是谁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有人故意这么搞,故意把祸水往我家引,呵呵,现在对方计谋得逞了,大家潜意识都这么以为了!”
宇博说完,颤抖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狠砸了两口后,宇博长长啊了一口气,目光逐渐复杂:“今天找你,是有些话想给你交代一下。”
让莱阳有些懵,反问道:“你给我交代?”
“嗯,随便你怎么理解,或者……呼!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带恬静走,想尽办法让她离开云彬,赶紧走!去哪儿都成!”
“什么意思?”
“你真的想听吗?”宇博目光变得冷厉起来。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保证用尽一切办法让她离开云彬,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