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雅忍不住蹙眉,高仁见曲雅这样,顿时露出了笑容。
“想听吗?曲小姐。”
他又在搞什么鬼?
曲雅深深地看了高仁一眼,这是什么拖延时间的套路吗?
她看向江然,江然只是面带笑意的坐在座位上,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见曲雅看了过来,偏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交汇的一瞬,曲雅就明白了,江然这是在观察。
从附身开始,本来一直表现得很强势的江然,此刻这么安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联想到江然刚刚说的话,四周有什么东西盯着,曲雅心中有了数。
她想了想,故意道:“我对你的故事没有兴趣,今天来也不是听你讲故事的。”
“别这么说嘛,或许你听完,会对我,对我们的看法有所改变。”高仁道。
曲雅不语,高仁笑了笑,喝了口红酒后,道。
“大概是15年以前吧,进入医院大概3年多。”
“一开始一切都很美好,在医院的生活虽然很辛苦,但我很幸福。因为我有着志同道合的伙伴,有着慈祥的导师,还有美丽又可爱的女朋友。”
“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她,一个年纪不大,但注定救不活的女孩子。”
“她叫小梅,一个有点矮,但很爱笑,很开朗,很可爱的女孩子。”
“可是她生了一种很特殊的病。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导师,在看过她的病例后,都束手无策。”
“我本来只觉得这是一件常事,不过医院就她的病开了一场会议,提议投票如何处理,有人建议收下研究,尽力治疗。有人则怕影响医院的声誉,希望交给别的医院。”
“最终,少数服从多数,医院收下了她。”
“我本来是没资格参与投票的,不过因为我的老师带我一起,所以我有了投票权。”
“只是我的老师是建议转院的,而我投了治疗票。”
曲雅抬头看去,高仁表情没什么变化,只道。
“从那天开始我的生活就变了。”
“我的朋友们开始疏远我,我的老师也没有原来那么慈祥,我的女朋友也觉得我傻,慢慢离开了我,和我的朋友走在了一起。”
“我很心痛。”
“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认为我是正确的。”
“作为一名医生,救人是我的天职,也是我的使命。”
“所以,我将所有的身心都投入了对她的治疗中,不仅是为了治好她,也为了证明我自己。”
“听你的说法,显然是没有证明你自己了。”曲雅道。
“是的。”高仁点头:“我没做到,不仅没做到,也做错了。”
“一开始女孩才进医院的时候还很健康,在长期药物和设备的治疗下,越来越憔悴。仅仅半年,我就再也没见她笑过。”
“然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
“最初的一年过去,她的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严重了。不能走路,不能晒太阳,严重时,吃什么都会吐。”
“第二年,她的父母受不了了。每日以泪洗面,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她的父亲为此染上了酒瘾,她的妈妈因此受伤。”
“家里的亲戚也没再来看过她。”
“一切都毁了。”
“第三年,医院已经对她放弃了,当初和我一起投赞成票的医生们都已经离去了,只剩下我。”
曲雅闻言顿时握紧了拳头,道:“既然治疗无效,那在第一年的时候就该停止治疗了吧?”
“没错,所以我向我的老师提出了结束治疗,但是我的老师却拒绝我了。”
“他笑着说只要病人还没放弃,那我们就不可以放弃,小高,你是对的。继续加油吧。”
“他说这话时,表情如原来一样慈祥,但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恶意。”
“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要为此负责。所以我没再提过,只能尽可能地缓解她的痛苦。”
“但我没做到。”
“两年的时间,我的内心和精神和她一起开始枯萎。”
“某一天的夜里,我去看她。”
“她看着我流下了眼泪。”
“说她太痛苦了,求我让他解脱。”
“我没有震惊,只觉得绝望。当然,我也并没有答应。”
“因为我不愿意这么做,身为医生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
“但我低估了她的决心。”
“第二天,我晚上如常去探望她,但她不在房间,只在枕头旁留下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我走了。”
“我意识到出了事,立马通知了前台,让人一起找。”
“不过,我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她可能去的地方,过去一看,她果然在那里。”
“她在天台,在我常带她晚上去看风景的天台。”
“她不知道从哪里招来的水果刀,割了腕。血流了好多好多。”
“但我在时,她还剩一丝气。我能救活她的,但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不要救她。”高仁指着自己的眼睛,她看着我说:“求求我,不要救她。”
“在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不,我杀了她。”高仁道:“在她死前最后一刻,我捂住了她的口鼻。”
曲雅瞪大了眼睛。
高仁模拟当时的动作,伸手捂住前方。
“小时候家里的老人告诉我,如果一个人自杀而死,是去不了好地方的,不能投胎。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不想她没有来生。”高仁收回手:“所以,我来。”
曲雅沉默,高仁继续道:“而且根本就没用力,就是轻轻捂住,一分钟不到,就结束了。”
“我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然而她最后一刻却露出了笑容,好久没有过的笑容。”
“之后呢?”
“之后?我在天台上等着人来收尸,但奇怪的是,我明明说了地点了,结果二十分钟后才有人来。”
“医院领走了她的尸体,而我开始接受调查。”
“她的父亲仿佛找到了发泄口,开始纠缠医院,她那些许久不见的亲戚,此刻也化身成了正义的斗士,要求医院赔偿。”
“最终,医院没有赔偿,只是我作为主治医师的我,被开除了而已。当然,任谁都看得出来,我只是背锅的。”
“我原以为她的亲戚会来找我的麻烦,谁曾想,根本就没找我,找我的只有记者,表面上是为了维护正义,调查真相。实则是为了挖医院的黑料而已。”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作为医生,我能做的其实很有限。我也明白了,生病的不止是她,而是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