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溪被押走了。
天色晚了，便是审问也要等到明天。
柳青青胸口微微叹了口气，她垂下眼睛，“漾漾，我先回去了。”
沈漾没有开口。
小蝶咳嗽一声，“所以，不解释一下吗。”
她并不认识柳青青，但刚刚沈漾和柳溪溪的对话，小蝶听的清清楚楚。
柳青青的背影有些单薄，站在原地。
“她是我妹妹，很早以前就分开了。”
“我和她没有关系，不管她是杀人还是越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沈漾还记得柳青青刚来绰子厂的时候。
她会读书写字，因为受伤，整个人看着怯生生。
屋子外刮起风。
沈漾抬起眼睛，“青青，你以前说你失忆了。”
柳青青没有转身，音色沙哑，“漾漾，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那时候真的没有骗你。”
唐金月看了沈漾一眼，小姑娘叹了口气，“梁青，送青青先回去休息。”
风里隐约夹了些细雨。
红衣站在沈漾旁边，“主子，要不要我去——”
她比划了个手势，沈漾摇摇头，“明天去衙门，问问这个柳溪溪到底是什么来头。”
余实心里挂念着冯虎，夜里没睡好。
早早起来在客厅里等着。
沈漾刚洗漱下楼，她目光囧囧有神，“漾漾，你去明悟城的话，我跟你一起。”
沈漾勾起嘴角，“还是去冯大人那？”
余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发，还是诚实的点点头，“他昨天晚上吃了药，的不知道退烧没，我想去看看。”
桌子上摆着早餐，沈漾笑笑，“行，先吃饭。”
梁青急匆匆的从门口赶进来，身上还带着早晨的露水。
“主子，柳青青走了，这是她留下的信。”
梁青把手里的信封放在桌子上，“属下昨天晚上送她回去的时候就觉着不对劲，她看着心事重重，属下怕出事，早上又去了一趟。”
“屋里已经没人了，在桌子上找到了书信，被褥什么的都还在。”
沈漾顾不上擦手，信纸的开头就是柳青青对沈漾道谢。
她是在河边醒过来的，手里攥着个刻着柳青青三个字的镯子，除此之外，柳青青不记得任何事情。
为了活命，她把镯子卖了，勉强吃了几顿饱饭，柳青青不知道自己从哪来。
剩下的银子拿去医馆，大夫替她把了脉，只说伤了脑子。
柳青青看着浑身的灼伤，满脸茫然，她想着自己以前一定过的不好，不然谁家姑娘能被火烧成这样。
柳青青来绰子厂找活，因为识字，做了账单先生，这大概是她过往给自己提供的唯一好处。
她被人欺辱。挣扎的过程脑袋磕在床板上，脑袋里猛的闪过一些片段。
脸上的伤让她逃过一劫，从那以后，她想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过。
在信里她说她爹叫柳文华，或许沈漾不认识这个名字。
武大人之前的那个县令，和林平江勾结瞒报铁矿，京城里来调查的钦差，就叫柳文华。
柳文华有个被大火烧过的闺女，世人都知道他对这个闺女极尽宠爱，自从丢了之后，想方设法的寻找。
为此不惜投靠林平江，只因为他的一句承诺。
可别人不知道，柳青青知道，柳文华真正疼爱的是小女儿柳溪溪。
柳溪溪是小妾生的，她娘和柳文华青梅竹马，柳文华为了留在京城，这才娶了柳青青的母亲。
事情暴露之后，柳青青的母亲闹过，也疯过。
招来的不过是柳文华的厌弃，终于有一天，柳家着火。
说来奇怪，那天柳文华带着小妾和柳溪溪出门不在家，整个柳家除了烧死的夫人，就只有毁容的柳青青。
柳青青在柳家养伤，浑身的皮肉溃烂，柳溪溪总是来她房间里陪她说话。
柳青青不喜欢这个妹妹，可娘亲死后，柳青青总是会做噩梦，有人陪着自己总是好的。
在她慢慢接受柳溪溪当妹妹之后，柳青青无意间听到父亲跟柳溪溪的母亲聊天。
那场火从来不是意外。
也不是母亲放的。
这就是柳文华和小妾的一场阴谋，为的就是把小妾扶正。
柳青青觉着天都塌了，那时候她年纪不大，浑浑噩噩的。
看见柳溪溪再找过来，她失手把柳溪溪推进池塘，柳溪溪被下人救了上来。
这事告到柳文华面前，柳青青整整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
还是柳溪溪求情，她才被放了出来。
从那天开始，柳青青发誓要替她娘报仇。
她私下收集证据，也是这个时候见到柳溪溪的那位义父。
柳青青在信里没说义父的身份，只知道是柳文华的好友。
证据没有收集完，柳青青被发现了，看见这个吃里扒外的闺女。
柳文华大怒，对外宣称柳青青失踪，实则是被关进地牢。
他还假惺惺的发了寻找闺女的告示，柳溪溪不忍心，再次把柳青青放了出去。
而柳青青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证据捅了出去。
这也是当初谢言川为什么能把钦差和林平江联系到一块的原因。
柳青青做完一切就从京城走了，娘亲死了，自己也没家了。
再加上脸上的伤，柳青青觉着活着没意思，攥着娘亲生前给自己打的镯子。
柳青青跳河了。
那之后发生的沈漾就知道了，柳文华全家被斩，柳青青不知道柳溪溪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大概跟那位义父脱不了关系。
鉴于柳溪溪帮过自己两次，柳青青不会主动告发柳溪溪的身份，但也仅仅如此了。
她之所以从绰子厂离开，是不想让沈漾多心。
信纸的最后，柳青青感谢沈漾这些年收留她，所有的账目她都放在绰子厂的办公室里了。
左右现在绰子厂招了很多人，也不差她一个账房。
她走了。
唐金月从沈漾手里拿过信纸，简单看了几眼，她沉吟片刻。
“柳文华？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既然是京城里的文官，就必然会跟唐惟有接触。
这也是个线索。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调查柳溪溪究竟是不是后山的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