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正经的闲逛,那么他们的行头,自然不是军中打扮,全都是换了普通衣服穿上,现在天气已经慢慢转暖,倒是不用穿的那么臃肿。
李佑也没有让他们带很明显标致的军中武器,大多数人都是别着腰刀,唯王又廷拎着狼牙棒,挂着盾牌,苗显祖与瓦岚仍然带着弓箭双插。
从龙门庄往二郎庙镇并不算远,不到十里路的光景。官道倒是宽宽的,但是路上的荒草却是长的极高。
一行八人,都是步行,因为除了李佑他们的马匹都是在训练,给周垠那里根本申请不到。
李佑反正也是为了熟悉周边地理,便是和他们一起步行。
一行人行程不快不慢,走了一个时辰,还有着一半的路程,但是这一路相对金牛道人烟虽说稀疏,可时不时也是能遇上几个人影,大多是一些行色匆匆的贩夫走卒。
这二郎庙镇算是辐射着周遭村庄的一个大集市,鼎盛时期也是有些三万的常住人口,即便现在周遭加起来怎么也都上万了,当人这些烟火气,比起青林口还是差的太远了。
“这就有炊烟了?这是到了啊?真的是挺近的呢!”
瘦猴儿话痨一样,开口说道,他自从去了狮大勇的四哨坐了管队之后,便是很少跟在李佑左右了,这次难得一起,忍不住说个没停!
“要不然那宋典史怎么会管的那么宽呢!”
瓦岚嬉笑着回应。
“呸,这些狗官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
在他们的谩骂声中,很快便是到了镇郊,这镇子地势算是规整,所以宋家寨组织镇子里倒是建立了一道道矮墙,只是矮墙失修严重,对于真正的匪贼来说,所能起的作用也有限!
李佑见着前方岔路口倒是有着一座不小的建筑群,这应当是到了二郎庙镇了。
“这距离确实不远啊,终于是能逛逛集镇了,我这腰包里可是带了不少饷银呢,平日里都没出花。”
瘦猴儿不由得兴奋道。
“等会别忘了,我们是要保护相公的,可别逛看好东西,把相公跟丢了。”
王又廷在一旁提醒着,没办法,谁让今天李佑挑选的这帮都是些滚刀肉,基本上没有一个能靠谱些的了,所以王又廷不得不担当起这个重任来。
很快几人走到了镇在大门前,这里的人影逐渐多了一些,远远的就是看到了一大堆人拥堵在大门前,时不时传出几声的哭诉和告饶声。
这让得李佑不由得心生疑惑。
在门前则是一个众持着刀刃,人模狗样的官兵,他们在这里不断的对这些过境或是来赶集的贩夫走卒进行着盘查。
领头的人当是那个大刺刺坐在茅草屋角晒太阳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子壮硕,外面罩着一层皮甲,腰间斜挎着宝刀,此刻应是在闭目养神。
“这些乃是巡检司的爪牙,那躺着睡觉的正是赵家的巡检司赵朝旻,在这二朗庙镇乃是一霸,就算是家势极大的宋家也是让着三分,因为他背后有成都府的关系,麾下也是有着青皮地痞四十多人,更是与那马角匪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薛钊杰低声冲着李佑一阵的低语。
“既当官又通匪,真是畜生。”
官红心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骂道。
李佑则是冷着脸看了过去,
那赵朝旻身上穿着九品的绿色官袍,补子上绘着海马,乌纱帽子为了方便罩着暖耳,早被他丢在了一边,膀大腰圆的他,躺在墙角的茅草堆上,像是一头大黄牛,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与那一套官服格格不入,倒更像是头匪多一些。
而他的那三十多个爪牙,此刻则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其中一位年龄很大的货郎挑着扁担,其中一人上去,不由分说一脚将他踹的跌倒,伸手掀开了扁担笼的东西,不过发现是一些不值钱的粗布,更是恼怒,跑到那人跟前好一阵的拳打脚踢,恨恨地索要着钱财。
“差爷,这些粗布都是老婆子收拢的一些,想要去换口吃食,差爷爷若是看上,拿走就是,可我身上真的是没有哪怕一个铜板啊?哎呦呦,差爷别打了。”
那顶多二十多岁的差兵,对于这和自己老爹年龄伯仲的老头的求饶,一点儿也是不理会,踹了一脚恨恨骂道:“你这货郎,今日开集,就是拿着这般玩意来做生意?我看你八成是流贼派来的耳目,想要来打探消息这些货物没收,赶紧滚开。”
不由分说,他便是抢过了两笼粗布,然后还狠狠一脚将老汉的扁担给踩断。
六七十岁的老汉货朗,在这一刻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可是这帮差兵,只是喝骂哄笑,那踩断扁担的差兵,冲着身边的同伴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是给他来了几记响亮的耳光,
那老汉吃痛,整张脸都是扭曲了,哭声很快停止,这一下子惹得众人差兵都是哄堂大笑了起来,尤其是那年轻差兵笑得最为猖狂。
在余下差兵连踢带打中,那老汉踉跄着,捧着断了的扁担慢慢往回走,两行泪水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滚落,然后哒哒哒地滴在地上。
这样的惨剧不光是发生在他的身上,周遭的贩夫走卒基本上都是这般下场……
“差爷,给一条活路啊,家里可是还有着三张嘴巴要吃饭呢,你这一下子要收五两银子,这是小的给妻儿老小买米的钱啊,求求你们了……”
又是一个年轻的货担郎,他在不断的苦苦哀求,手里拽着荷包的一角,而灵一半则是在那差兵的手里。
那边另一个瘦的像是麻秆的差兵,一手攥着荷包,并不用力,一脸玩味,他的另一手里提着钢刀在空中摇晃着:“这灾荒年月,你走街串巷怕是打探到了不少的信息,我看你这张脸就是一张贼脸,肯定是献贼派来的奸细……你这要是不给钱,那肯定是要押到巡检司去审问一番的。”
“怎么?怎么可能啊?八大王可是在川东啊,他何时来过保宁府?”
那年轻的货担郎一时间又惊又怒,哭丧道:“爷爷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这点点就是来镇子上给我家其儿换一些粮米,求爷爷给全家一条活路啊。”
“哼哼,将那献贼叫做‘八大王’,我看你单是这称呼都铁定是通了贼,你怕是巴不得张献忠此獠来我们保宁府吧?”
那差兵冷笑着将钢刀按在了他的脖颈上,这一下那年轻货郎彻底脸色苍白,声音哆嗦道:“不……差爷……差爷……这银子拿去吧。”
话罢,终究是松了手。
而那瘦的像是麻秆的差兵,得意洋洋地举起了手里的荷包,向着周围同伴笑嘻嘻道:“嘿嘿,看,这不就是……以理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