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鼠疫根本就不是什么热症,它本质上就是鼠疫杆菌,借助鼠蚤、蚊子等传播为主的烈性传染病,不单单是老鼠有,就是大多数的野生啮齿动物间,都是会携带这种病,动物人家自然是没事的,
但是传染到了我们人身上,那可就不得了拉……比如会发热、严重毒血症症状、淋巴结肿大、肺炎、出血倾……还有……”
李佑巴拉巴拉地说道。
“咦?相公也是认为,这鼠疫是病属温疫,非风非寒,非暑非湿,非六淫之邪外侵,而是由于天地间存在有一种异气感人而至,与伤寒病绝然不同?”
吴右性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所以瞬间精神了起来,像是一下子遇到了知音一般。
“你说什么?什么异气?”
这次是轮到李佑完全听不懂了,中医讲求的医理,其实李佑都未必搞明白。
“就是说这瘟疫,不论从病因、病机到诊断、治疗均有区别,其与伤寒病应当是分开另论的,若是将其当成普通的热症或者是寒症治疗,不仅仅是无效的,而且还会加重病情!”
吴右性连忙补充道。
“那是自然,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只要是能传染的瘟疫,它基本上都是属于细菌感染,要不然怎么会传染那么快,就像是大头风、大头痛、时毒、大头伤寒、虾蟆瘟、捻头瘟、大头天行、疫毒等等,其实都是属于病毒。”
李佑侃侃而谈。
吴右性面色越发奇怪,直到李佑彻底说完,直接是转为狂喜,大笑道:“哈哈,终于有人看法与老朽一样,老朽再也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医士了。”
这一下把李佑弄得一愣一愣的,让他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物者气之化也,气者物之变也’,并不是什么‘非其时而有其气’”
吴右性状若癫狂道:“我早就说这些病都不是什么六淫之邪所致,因为它们的症状与伤寒相似,而实际上迥然不同,可是没有人认可我,都是说我在胡说八道……
可是这些病最显着的特点,便是是从口鼻而入,其侵犯部位既不在表,也不在里,而是由口鼻侵入,停留在半表半里之间,此处称为膜原。
这里的膜原,是说明温疫之邪在人体之内,外可连于表,内可入于里,由此可见是迥然不同的。”
这一次李佑是真的听明白了,这一刹那,他看着吴右性内心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这是凭借这以前原有的知识,在这里指点江山,可是吴右性却不是,他是凭借自己的经验,还有对医理的认知,做出了超越同时代人的看法。
而且这个看法,是极为正确的。
这让李佑再也没有了玩味的性质,一时间肃然起敬。
其实他不知道,吴右性这个人,或许正是历史上的那个人。
吴有性,字又可,号淡斋,江苏吴县人,生活在明末清初之际,是“温疫学派“的创始人。他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着有《温疫论》一书,开成了一套温热病的辨证论证方案。
看过《大明劫》的人都是知晓吴又可这个名字,历史上他也是真实存在着,复旦大学历史教授李玉尚曾经说过:“罗马亡于疟疾,埃及亡于血吸虫病,中国也有金、明两个朝代亡于鼠疫。”
吴又可并非是传统的儒医,他的学说并没有逢迎统治者的需求,他不认为瘟疫是“灾变”是“应劫”,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更是无理可寻。
吴又可冲破了当时医者墨守成规的风气,他是撬动儒学的改革者,是一位医学的勇士,而他本身又是一个非常重气节的国士。
清军入关后开始颁布剃发令,江南之地诸多有骨气的文人因不愿剃发而被砍头。
当时吴又可隐居在苏州,因为反对剃发而死在满清的屠刀之下。吴又可去世之后,她的妻子带着孩子投水自尽。
接下来的一路,李佑一直是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知识理论,与吴右性谈论。他一直在向着既然,他来到了这个时代,这么离谱的事情都是发生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做出一些贡献。
即便自己不能改变什么,但是也会遇到这个时代最顶端的人才,或许能告诉他们一些关于未来正确的路。
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是抵达了朝天关。在这里仿佛都是可以看到广元昭化城了
这天早上他们刚刚准备起营,周垠的前哨,却是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他们被人盯上了。
“你看清楚了?确实是官军?”
李佑有些不确定地冲着周垠问道。
“绝无差错。我已经派人确认好几遍了。”说罢,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薛钊杰。
薛钊杰这才开口道:“是的,无论是从旗帜还是号衣,应当就是当地的卫所兵,距离这里较近的,那就只有利州卫了……听说这里的利州卫应当是一名姓勒的将军。”
“为什么官军会盯着我们?”
李佑有些疑惑。
管红心大咧咧道:“怕是要借走我们的脑袋,去领赏。”
官兵杀百姓脑袋领赏的事情,在明朝的确有,但是并不像传言那么多。
李佑没有打理他,实在是眼瞎了的人,才会认为他们是普通的“老乡”。
他现在倒是担心的是不是走漏了风声,这伙官兵知道了龙门军里携有巨款?然后见财起意。
“有多少人马?”
李佑开口道。
“约莫有着一千出头。”
“这么多?”
李佑有些担忧了。
周垠赶忙着道:“但是都不是什么精锐,而且他们在这一带似乎是有几天了。”
“有几天了。三天有没有?”
“肯定有。营寨附近的粪便都不止三天了,而且他们吃的也是很差,战斗力估计并不强。”薛钊杰毫不迟疑地说道。
他这探测法子,倒是让得周围人侧目,管红心更是夸张地做出呕吐状。
可是薛钊杰只当是没看着,一双眼睛只是看着李佑。
“那就不对啊。”
这让李佑更是摸不着头脑,他们劫了横田天王的寨子,满打满算也才三天,这些人难道未卜先知不成?
“外松内紧,加强戒备……拔营,出发。”
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一路最难熬的日子,都过去了,更不怕什么战斗力不强的官兵,在他眼里就是官兵又如何,想在他嘴里抢吃食,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