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亚那边的交涉出乎意料地顺利。
不如说……顺利过头了。
“天空剧团想和你们一起离开吗,可以。我们这些政客的无能也已经耽误他们太久了。”
“可他们不能离开的原因是有和案件相关的嫌疑吧。那边没事吗。”
“当然,案件已经调查完毕了。”
斐亚的职业笑脸让人看不穿他有没有说真话。
“现在还在整理案件资料当中,不久结果就会公布出来并且全城解封。几位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出发,只是恕我公务缠身不好送别了。”
“没有的事。在帕利露姆这段时间我们过得很开心,谢谢斐亚大人了。”
离开斐亚的办公室前,白谦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斐亚大人,怎么看待哑肯王室呢。”
这个问题关乎到要不要告诉他拜尼亚伦的情况。
“王室。”
斐亚的思考时间十分短暂。
“我大概属于折中派吧?”
“既不支持沼泽人也不支持王室的自保派吗。”
“虽然不好意思,不过是这样没错。特意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希望下次来帕利露姆,还能享受到这么和平的舞会。”
“我会在这里静候几位客人的。”
“告辞了,斐亚大人。”
向斐亚告别过后,白谦之在帕利露姆的大街上用地球普通话和夜千辰交流。
“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告诉他拜尼亚伦的情况吗。”
“斐亚有可能是敌人对吧。”
“嗯。是不是王室的敌人不好说,毕竟政治这种东西我不想牵扯进去。不过,多半是我们的敌人。”
“你是指葛温顿家的戒指那一茬?”
“嗯。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帕利露姆说是有三位预备贤者,实际上无论是政事还是城内的情报网,似乎都是斐亚一手遮天。虽然没什么证据,我觉得黑市外面袭击白衣和小丫头的那些杀手也是他的人。我们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内被他重点关照着,换句话说就是重点提防着。包括天空剧团也和我们有同样的遭遇,所以苍才想尽快离开这里。无论他是不是冲着葛温顿家那只戒指去的,总之我能大概确定的是,我们已经搅了他的局了。”
“你还真是调查了不少东西啊。但是,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就是说,即使有那方面的猜测,我们也没什么好的应对方式吗……”
“只能赶快走了。只要帕利露姆解封前离开我们就还是他的客人,不会遭到搜查。就算暗中会有杀手跟出来也能解决掉。如果是解封后离开,葛温顿家的戒指这种绝对的禁品被搜查出来,那就糟糕了。”
“走啊……能顺利吗。”
“所以要快。”
二人结束对话,加快步伐朝剧团赶。
“团长!白谦之来啦!”
早就等候在剧团门口的柯可萝见到两人后难得没有纠缠白谦之而是立刻带着他们去见苍,这也说明剧团的人对他的到来已经有准备了。
“尽快收拾东西,正午前离开帕利露姆。”
白谦之找到正在指挥搬运的苍表达了来意。
“嗯,大部分物品都已经整理好了,等联系的水驮兽到这里立刻就可以出发。”
“那样就最好。我们稍后在帕利露姆的东门集合,我和我的同伴就……”
白谦之的话说了一半噎了一半,转而对夜千辰投过目光去。
“要不,你自己先回去?”
“不用这么躲公主吧。”
“你好烦,才不是躲她。”
“是喔?”
好吧,其实就是。
白谦之在夜千辰的笑脸注视下有点心虚。
假如没有脑子一热的那个吻,白谦之现在还能没有罪恶感地面对艾琳希丝。他想做的是恶人,不是反复伤女孩子心的人渣。
因此,白谦之现在还需要整理心情,想想从今往后该怎样对待她才好。
“哎,我懂,我自己回去。不过我得说,之后你可不能一直这样。”
夜千辰还是选择了放过他。
“我当然知道,快去吧。”
烦躁地挥挥手打发掉夜千辰,白谦之一屁股在即将带走的椅子上坐下来。
“有什么心事吗。”
苍不久后为他端来一杯清茶,陪着他坐下。
“谢谢,不过——”
“我知道!是爱情方面的心事!”
柯可萝又一次不合时宜地赶来插嘴。
“是和那位的进展不顺利吗?”
看白谦之没有否认的意思,苍顺着话题问下去。
“也不能说顺不顺利吧……”
白谦之摸着柯可萝凑过来的头,不知道该怎么和苍解释。不过那种神情倒是让苍抿了口茶微笑着说:“有时候顾虑太多,总不想伤害到对方也是一种阻碍呢。”
“哦?麻烦你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说。”
“妾身擅自认为爱情是去需要伤害对方的。如果两个人都以不伤害到对方和自己为前提去交往,怎么都不可能顺利吧?恩人是聪明人,想通这一点肯定就能做出合适的处理。”
“有道理。不过,我不如说是不想要这份会伤害到她和我自己的恋情继续下去,但无论是忽视这份感情还是接受都办不到。那该怎么办?”
“恩人在这方面总是很坦率呢。”
苍放下茶杯,略微思索了一会儿。
“就这样顺其自然如何?”
“顺其自然?”
“是的。假如强硬远离和互相靠近都行不通,顺其自然也许是个好办法。”
“或许是吧。”
白谦之那样想着喝了一大口茶水。好苦。
顺其自然啊……假如是那个数学老师恐怕也会说相同的话吧。
什么都不做会惹人焦虑。
因此人们在面对难题时总是会急着先选一个答案,就算两个答案都不是正确答案。
人们总觉得,做了做错总比不做要好。
其实那不是什么能证明勇气和决心的行为,只是大家都不想被自己的焦虑和负面情绪追赶,搞得满脸狼狈而已。
——反正我也没有多光彩,狼狈点又算什么呢。
白谦之这样说服着自己。
“谢了。聊完我轻松多了。”
白谦之站起来,打算先走一步。
再怎么说艾琳希丝也是没有体会过恋爱滋味的女孩子,昨晚那样的经历一定会让她心乱如麻忐忑不安。这种时候还是别和剧团的女性们走在一起吧。
“水驮兽到了!可以搬东西了!”
在这同时,剧团门口也冒出来了个兽人族的脸。
“还真巧。那我先走了,你们准备好之后按照计划的那样在大门口碰头。”
“嗯。”
走出剧团的白谦之算着时间,不紧不慢地往东门走。
一夜狂欢过后,这座灰城的人们仿佛又回归了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仍然不见得有多么轻松,职员仍然一大早赶去工作;冒险者们仍然在四处接取委托;卫兵们仍然在飞来飞去地巡逻。每个人都有一大堆自己要做的事,却都能默契地在那个狂欢之夜放下一切烦恼,尽情去享受那片刻的喘息。
那一点让白谦之有些烦躁。
伙伴们早已经等在东门附近,看见他之后向他挥手。
“这里!赶紧过来!”
“我不瞎也不聋。”
“是吗,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剧团把魂勾走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啊啊啊——夜千辰,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为难他,我就可以告诉你。多管闲事的意思。”
“你去死吧!”
——回归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吗……
——那样的生活,才是我所求的也说不定。
在一片斗嘴和旁边四人或看或笑或劝和的吵闹声中,白谦之心中那份没来得及被人注意到的烦躁又没来得及被人注意地松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