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斟酌?

庾亮摇头,他眼神清亮,嘴角微微勾起,俨然一副我胜券在握的模样。

“此事我意已决,伯舒无须多言。”

“这...”

赵胤看了庾亮一眼,只得是点头称是。

他方才劝谏,出自本心,但若庾亮不听,他为之奈何?

“还有宫中宿卫的那些家眷?如今可还在建康?”

“走了半数。”

半数?

庾亮愣了一下。

“便是那谋逆的半数逃了?”

“怕是如此。”

庾亮脸色阴沉,这宫中宿卫平常镇守宫城,若连他们都不可信了,那他的性命旦夕便有可能不保。

“我意重新遴选宫中宿卫,便从江州、淮南、建康三地选拔,伯舒以为如何?”

“不无不可。”

看得出来,庾亮对虞胤遴选的宫中宿卫已经是不再信任了。

“那些宫中宿卫,该如何处置?”

“先用城外禁军充当宫中宿卫,原先的那些宫中宿卫,便发派至淮南、交州等地。”

交州、广州前几年有叛乱,不过让陶侃镇压下去了,当然...

即便是被镇压了,但那个地方不太平就是了。

千里发派,加之又是他乡,怕是在路上便因为水土不服病死许多了。

去交州,其实跟判了死刑没什么区别。

至于去淮南,亦是如此。

四战之地,性命岂有保障?

“还有些叛乱宫中宿卫的家眷,绝不可以轻饶,可有他们的踪迹?”

“那些叛逃宫中宿卫家眷以省亲、出游为名,这些日子,自采石矶、燕子矶等渡口,乘舟北上,现在要想追他们的踪迹,恐怕是追不到了。”

“唉~”

庾亮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是他们到了广陵,他庾亮的话真就不好使了。

“这么多人去省亲,难道你就没有发现?”

赵胤轻轻摇头,说道:“末将只掌管宫中宿卫轮值训练之事,至于其家眷,末将也管不到。”

此事应该是左卫将军、建康令,丹阳尹的职责,赵胤直接是甩锅了。

“钟山中上有那些谋逆的宫中宿卫,若是能擒住他们,自是要东市问斩,以儆效尤。”

这天下人,是都不将我庾亮放在眼里吗?

以为我庾亮是软柿子,不会杀人吗?

方镇苏峻,琅琊王氏的王导,宗王势力,还有所谓的顾命大臣...

当真以为我庾亮的刀不利?

庾亮现在在进行自我反思,他心里认为,这天下人不服他,不敬他,不怕他,不听他的话,那便是他做得还不够,还不够狠!

是得杀杀这些人的威风了!

庾亮的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了。

....

自钟山西麓有一条主道,直通京口,也就是后世的镇江。

南顿王司马宗一行人在山路上奔袭着。

之所以不选择在采石矶、燕子矶等渡口北渡长江,一是因为他人多,如果从采石矶、燕子矶北渡大江的话,这目标太大了,暂时也找不到这么多民间舟船可渡。

至于官船...

他岂敢借?

二是因为即便是从采石矶、燕子矶北渡大江,到的也不是广陵郡。南面兵力稍弱,而北面丘八威猛,是故在南面急行军,方有几分胜算。

最后,是他与高平侯郗鉴有几分交情,自付可以从京口北渡,直达广陵。

综合以上的考量,南顿王司马宗选择在山间穿行。

然而...

早已经养尊处优的南顿王司马宗,现在已经是累得不行了。

最主要的是一两年没骑马了,骤然间骑了一天一夜的马,这屁股都要被颠散了,肥嫩的双腿也是血肉模糊。

“呼~”

南顿王司马宗在他人的搀扶下下了大黑马,有些颤颤巍巍的说道:“在后面的眼线可有消息?建康那边可有人追上来了?”

“大王,建康没见到有兵马前来,大王放宽心,再有二十里,便是京口了,从京口北渡大江,那就是广陵地界了,届时与邵陵郡公合兵一处,大事可谋!”

“不错。”

忍着疼痛,南顿王司马宗也是勉强提起了几分精神。

“庾亮狗贼在朝中欺我太甚,庾家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简直是乱臣贼子,今我离开建康,旦夕间到广陵,定然领兵杀入建康,吃那庾亮的肉,喝庾亮的血,再拿他的脑袋当夜壶!”

说道此处,南顿王司马宗还显得不尽兴。

“还有凌辱他庾家女眷,充作军妓,哼!”

“咳咳咳~咳咳咳~”

说了这么多的话,司马宗有些咳嗽起来了,他一天一夜骑马,这脸被夜风吹得有些开裂了,而唇角间,更是起了死皮,如今只感觉口干舌燥,连津液都生不出多少来了。

“水。”

司马宗一招手,马上有奴仆递上水袋。

司马宗也不客气,掰开壶口就是往自己嘴上招呼。

但只是喝了一口,司马宗便将口中剩余的水吐出来了,将水袋狠狠的甩在那个奴仆头上。

“怎不是蜜水?”

司马宗一脚将身前的奴仆踹飞,弩把腰间的宝剑拔了出来。

“狗奴才,拿生水与我喝,哪来的狗胆。”

说着这一剑就要刺向那些满脸惊惧的奴仆。

“父王且慢。”

王世子司马绰拔剑挡了这一剑,救了那奴仆的小命。

“当日从府中匆匆逃离,只带了金银细软,口粮都只带了三日,哪里还有蜜水这种东西,父王暂且忍住,到了广陵,要何物而不得?”

“哼!”

司马宗将宝剑归鞘。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杀意,无非是因为心中郁闷难堪,加之连日奔袭,模样不堪,浑身沾着汗液,汗臭味十足,与他平日宽衣袍服,美衣裳,覆粉饮酒服散的模样差别太大了。

这心中有闷闷之气,自然想要发泄一下。

借着蜜水的由头,杀人泄愤,自是情理之中。

毕竟横竖只是死个奴仆罢了。

奴仆在司马宗看来,无非物品罢了,死了便死了,毫不心疼。

“伯父莫要心烦,待到广陵,我父与伯父誓师讨贼,清君侧,今日所受屈辱,来日百倍奉还!”

小牛犊一般的苏孝此时也是起身说话了。

他在连日行军,身体丝毫无恙,甚至精神百倍。

不过...要说心中没有怒气,没有郁闷之色,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当日在新亭诗会上被天水赵氏的赵越小儿折辱,被他视作奇耻大辱。

此仇,他势必要让那赵越百倍偿还!

比起司马宗,他更想早些回广陵。

“也罢。”

司马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今日我等如丧家之犬一般,来日,定然百倍千倍的让他们还回来,也不休息了,在午时前到京口,早些离开,省些变数。”

说完,司马宗在奴仆的搀扶下重新越上马匹。

数百人的队伍旋即重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