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宝怎么也搞不懂,分明是父女重聚的美好画面,如何到了她这里,竟成了两次被父亲打晕的恐怖事件。
而且她发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在火车的卧铺车厢上了。
“这是哪儿?我这是要去哪儿?”
喜宝坐起身来,立时朝窗外看去。
“呦,终于醒了!得醉成什么样,睡到现在?再有几个钟都要下车了。”
文中君提溜个茶碗进来,坐在喜宝对面。
喜宝彻底懵了。
“我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她再次确认窗外,外头甚至还有积雪,绝不会是往沪上的方向。
“你还说呢。你这心可真大,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不第一时间告诉我,竟然跑到茶馆买醉,还醉到这时候。要不是我脑子机灵,连夜拖家带口扛着你上了火车。这会儿你就被那宇文老不羞强娶进府做姨太太去了。”
文中君越说越来气,几口茶叶吐出来。
“我呸!我当时听那沈仲庭来说亲时,差点没笑掉大牙。三千大洋?就想娶到你?亏他宇文世科还是个大人物!他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你刘喜宝一场戏下来能赚多少钱?为这点银子嫁他那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子?你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步虚声应该是给喜宝下了药的,她这会儿脑袋还疼得厉害,并没心思与文中君争辩。
文中君便自顾自地数落她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宇文家的这趟浑水趟不得,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在北京城才刚站稳脚跟多久,又得挪地方了。”
喜宝被文中君吵得脑瓜子嗡嗡的,实在懒得与他言语,自顾自下了床铺,推门向外走。
“哎?你这会儿出去干嘛?”
“我得下车,回北京去,不能叫他一个人扛。”
喜宝说的人当然是蒋义甫。
可文中君却给理解成宇文克了。
“你说宇文老二呀,你可别担心他了,就是他叫我去茶馆接你,把你连夜送上火车的。而且你现在回不了北京,必须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喜宝回头看文中君,等着他开口。
就见文中君放下茶壶,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师父和大师兄找着了,人在奉天。”
喜宝很快做出了判断。
蒋义甫现在深得宇文世科新任,短时间内自然没事,可刘铁兰和申良君就不一定了,文中君说他们现在是草台班子,四处流动着演出。
给文中君报信的人也是一次偶然在奉天瞧戏,觉得像刘铁兰,才通知他的,要是去晚了,人可能就走了。
到这会儿,喜宝才有心思和文中君问起详情来。
“你说昨晚是宇文克通知你去茶馆接我的?”
“对啊。”文中君还有些八卦,“你不会是真喜欢这个宇文老二吧,不过我算瞧出来了,他对你倒是有几分真心。”
喜宝不回应文中君,在心里理清思路。
不会是茶馆小二去通知宇文克的,他们嘴一向很严,而且遇到这种情况,他们更应该最先去通知文中君,不可能去找宇文克。
可如果不是小二,难道是爹?
喜宝很快下了结论。
蒋义甫也在利用宇文克,而且他很清楚宇文克和她的关系。
不出意料的话,蒋义甫应该连她和宇文良的关系也一清二楚。
这样看来,她这个导火索留下的作用确实已经不大了。
蒋义甫说的没错,她留下来才会是个大麻烦。
“翊坤班那边呢?可有去打过招呼了?”
“她们?人家巴不得你走呢。”
文中君哼笑着啄着茶碗,“我想曹桂英已经后悔死当初把你从沪上请来唱《石头记》了,一开始还好,想要你给戏班创收,她让出些方便来与你。
可她最多也只能忍到跟你平起平坐,忍不了你比她高出一头。
你没看这次去宇文府唱堂会,人家都称病不来吗?”
大约是出来的急,没来得及带上好茶叶,文中君有些喝不惯火车上买的茶,没喝两口就把茶碗又放下了。
“我昨晚过去说你要回沪上一阵子,快把她给乐开花了都!”
“沪上?”
喜宝蹙眉,“你与他们说我要回沪上?”
“废话!那宇文世科何许人也?我昨天没直接答应沈仲庭,他就想不到你要跑?”
文中君越说越得意,开始自卖自夸,“亏得我脑子灵光,来了个声东击西,连夜带着你北上。总算逃过这一劫。”
喜宝也是松了一口气,她在沪上的时候也听唐曼茹提过。
宇文世科虽与南方人不合,但面子上却还过得去。
东北那边与他才是真正的明争暗斗,常常使他焦头烂额。
喜宝若是到了奉天,宇文世科是真正的鞭长莫及了。
“那可还有谁知道我的真正去处?”
“放心。”
文中君大手一挥,得意笑道:“文爷做事周密的很,除了咱俩,蓉雀还有小丫,就再没人知道了。”
喜宝皱眉,她忽然想到了梅子澜,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地和他断了联系。
不过她倒也没有难受多久,又不是记不得梅子澜的电话,等到了奉天安顿下来,再通知那边也不迟。
而且她既然到了奉天,肯定会有大动作,爆出新闻来的。
这样就算不能第一时间找到刘铁兰他们,也能叫他们知道她在找他们,兴许会去找她呢。
到那时候,梅子澜自然知道她不在沪上,而是在奉天。
果然如传信的人所说,刘铁兰和申良君在的戏班,确实在奉天出现过,但没唱几日就离开了。
“知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文中君和喜宝站在戏院门前,和看门的大爷打听。
“好像是说,要去北京寻亲?你们到底看不看戏?要看就买票,不买票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喜宝和文中君对视一番,掏出一块钱来给了那个大爷。
“大爷,您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么?”
大爷接过了钱,立时又有了好脸色。
“没多久,就上个星期走的。不过我猜他们也没走多远,毕竟身子也不大方便。”
“身子不方便?”
文中君有些着急,“怎么个不方便?”
刘铁兰年纪大了,东北这些年连连战事,是苦寒之地,文中君真怕他生了什么大病,再像宋有贞一样……
说一下大洋,民国初期的大洋多指袁大头,按照购买力来对比,发行初期,一块袁大头的购买力,相当于现在的六七百块人民币。
所以宇文世科说要用三千块大洋做聘礼迎娶喜宝,换成现在就是七位数的聘礼了,其实是不低的。
不过喜宝不同于别的普通女伶,她收入高又会理财,就显得这份聘礼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