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贞四十三年正月,新春的宫宴上
李守义命内侍总管吴寒呈上传国玉玺,当着宗室勋贵、满朝文武的面,传位于李辰,并命太孙升格东宫。子时之后,便是新朝,新帝可以改元登基了。
他这一手,臣工们并不意外,自太子权知军国事,掌管军政庶务以来,皇帝一点点的将手中的权力,过度给太子。
到了这几年,甚至连宰相及各部尚书的任职,也皆由太子一言而决,臣工们便知道这一朝的太子,可以平稳即位了。
大唐的皇权交接,从太宗开的坏例子开始,加重了子孙后代的妄念,造反的人,是一连几代,此起彼伏,按都按不住。
高宗皇帝是开唐第一个顺位继承的,临终之际,为江山社稷计,亲口晓喻重臣,宣布废长立幼,传位于孙,并定下辅弼之臣。
回想当初,多少人认为,先帝是糊涂了,忘了“国有长君,社稷之福”这句话。多少李氏老臣,因为幼君的原因,为大唐的社稷夙夜忧叹。
可纵观永贞这一朝,文治兴盛文教,擒拿黄河、长江二龙,修撰《永贞大典》,深化官制,改良税法,推行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等政策。
武功上,光复安西,克服西海,北击突厥,并吞吐蕃,东攘新罗,重控半岛,又伐契丹、室韦等部兵锋东扩至海边。李守义不仅将所有的羁縻州汉化,更是用铁血手腕将版图扩充了四成。
更难得的是,李守义清心寡欲,勤政爱民,在位四十三年,没有新建一座宫室,也没有为自己劳动过百姓。虽然好杀,但瑕不掩瑜,他的声望俨然超过先帝,直追太宗皇帝。
如今不计较个人得失,把太子扶上马,送一程,平稳过渡皇权,更是广布恩泽于朝野。使新朝开元,不在沾染血腥,真乃大德大智的举。
殿中群臣,无不钦佩皇帝“拿得起,放得下”的勇气,万岁的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已经耄耋之年的琅琊王李冲,提着酒杯,拄着拐杖走到阶下。他是从那个父子相疑,手足相残的时代过来的,李守义的志气,着实的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陛下,老臣在有生之年,能再见家国平稳过渡,实乃三生有幸。陛下的弥天智勇,足以光耀千秋万代。”
“老臣谨代表宗室外戚,为陛下贺,为新皇贺。大唐千秋永昌,国祚绵长无极!”
李守义也提起酒杯,与琅琊王遥敬一下,便引尽杯中之酒。随即笑道:“皇伯,这下朕闲下来了,你可要时常进宫,陪着喝茶、下棋。”
韦晋、姚崇、宋璟、张说等臣起身刚要附和琅琊王,李守义便适时插了一句:“新帝监理庶务多年,但仍需老臣扶持,你们要像对待朕一样,对待新帝,明白吗?”
这话,字面上看,是李守义以旧主的身份,要求他们这些老臣好生辅佐他的儿子,为李唐的江山站好最后一班岗。
可实际上,却是说给新帝听的,这些臣工跟了他几十年,无论品行操守,还是能力都没什么问题,功劳苦劳都是有的。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有一天,新帝觉得他们碍眼了,不要为难他们,让他们解甲归田就是了,万不可伤了他们的性命。
新帝李辰哪里不晓得父亲的意思,连忙表示,他还年轻,处事还很操切,还是需要老臣们的辅佐和支持的。当然,他更需要父亲的指点。
李守义听到这,满意的点了点头,李辰的孝心,他还是知道的。但指教就免了,李守义教了他几十年,他已经出徒了,头角峥嵘的他,已经足以担起大唐的这副担子。
李守义要做的,就是在洛阳的紫薇城看着,看着新帝把这锦绣的河山,治理的更上一层楼!
拍了拍李辰的肩膀,李守义提着酒壶走向诸位臣工的座位,头一位是中书令韦晋:“卿随朕同甘共苦数十年,忠贞不二,勇于任事,终不负孝仁皇帝所托,朕敬卿!”
韦晋也是眼圈一红,端着酒杯,颤声道:“臣本一介纨绔,凉德薄才,蒙孝仁皇帝简拔,陛下信用才有今天。陛下对臣的恩典,臣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啊!”
瞧着老伙计这么没出息,李守义哑然一笑,又倒了一杯,与之碰了:“咱们君臣不负,相知甚深,足以为历代帝王相臣和谐之典范。”
随后,李守义便开始一杯酒,点一位臣工:尚书左仆射姚崇,永贞初年上书《十事要说》,力主兴利除弊,整顿吏治,淘汰冗职,选官得才,发展生产。
每从帝征,皆有良谋,永贞朝的战事,贡献颇多。为相后,任用忠良,贬黜奸邪,赏罚分明,杜绝请托,足堪名相之资,说他是永徽朝的杜如晦,毫不为过。
尚书右仆射宋璟,居相位,掌铨选,以择人为务,随才授任,使百官各称其职。刑赏无私,敢犯颜直谏,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足堪房相复生。
侍中-燕国公张说,文采斐然,策论,执天下牛耳。弃笔从戎,随帝征讨四方,履立殊勋。乃永贞一朝的良金美玉,无可挑剔。
左肃政台大夫-张廷珪,性慷慨,有志尚。永贞元年,弱冠应制,以进士生迁监察御史,任职兰台四十年余,为尽益言,不惜己身,乃本朝言官的领袖。
右散骑常侍、国子祭酒-舒国公褚无量,文学大家,与二王同为《永贞大典》的总纂官,一生致力于教书育人,每年的进士科,都有他的学生金榜题名,是真正育才有方之人。
.......,一连点了二十多位臣工,李守义的脚也有些打晃了。但在众臣殷切的目光下,又提起了一壶酒。担心父亲的身体,新帝李辰上前了扶了一把!
轻声说道:“父皇虽然威风海量,但还是要以龙体要紧。要不然,让儿臣替您慰劳诸臣?”
李守义頟首点头,但却执意要喝最后一杯,走到江夏郡王李越,辽阳郡王李洽面前,沉声道:“按辈分算,二位是朕的叔父。”
“但几十年的血雨腥风,风雨同舟,咱们叔侄与亲兄弟没什么区别了。话不用多说,千言万语不足形容我们的情义,就都在酒里了。”
饮了这一杯后,李守义便言道有酒了,这里便交给新帝、新太子了!微醺的他,也在吴寒的搀扶下,离开了麟德殿。
刚走出没多远,便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李光顺、李光仁兄弟俩。他俩还不到六十岁,不跟着朝贺新帝,跟着他干嘛。
李光仁扬了扬手里的酒壶,笑道:“陛下,三弟!别装了,你的酒量,我和大哥还不清楚吗?”
而李光顺也接替了吴寒,搀着李守义郎声笑道:“父皇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还留在那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