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冯氏,驻扎在长安的那一支,原是辽西郡公冯朗麾下的。
后因“通敌叛乱”的疑云被朝廷扣下。
兵强马壮就不妄提,只是与鲜卑慕容氏一脉相承。他们因汉人先进的冶铁技术,尤其是冶铁锻甲而来的“甲骑具装”(即古战场重装骑兵),曾在胡人中叱咤风云。
北地的王族,五胡十六国,皆有自家在这里屹立的压箱底绝活。北魏的马就在北地出了名,而长乐冯氏便是冶铁锻甲而来的“甲骑具装”。
在她姑母冯氏正位中宫的时候,长乐冯氏索性又凑了八百“甲骑具装”,一并给她姑母做了嫁妆……先文成皇帝拓跋濬遂在魏宫设家宴,宴请“国舅”冯熙。
时年的天之骄子,好弓马,好阴阳兵法,不拘小节,人无士庶,来则纳之。
大概是帝王眼里另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语出自然,亦骄矜无忌,可称爱将,与先文成皇帝拓跋濬相谈甚欢。
冯润亦听家中叔伯说过,先文成皇帝走得早了些。与刘宋一战,洗刷耻辱,始终功亏一篑。
刘宋亦是如此看吧。
取东晋而代之的宋武帝刘裕,自晋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99年)起,他对内平定孙恩起义,消灭桓楚、西蜀及卢循、刘毅、司马休之等割据势力,使南方出现百年未有的统一局面;对外消灭南燕、后秦等国,降服仇池,又以却月阵大破北魏铁骑,收复淮北、山东、河南、关中等地,光复洛阳、长安两都。
他对江南经济的发展,汉文化的保护与发扬有重大贡献,并开创了江左六朝疆域最辽阔的时期,为“元嘉之治”打下坚实的基础。
明人李贽誉之为“定乱代兴之君”。
刘宋永初三年(公元422年),刘裕计划征伐北魏,尚未出师,便因病逝世?,终年六十岁。庙号高祖,谥号武皇帝,葬于初宁陵。
孝武皇帝卫皇后,娶了汉宫公主的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
文成皇帝冯皇后,娶了魏宫公主的冠军将军冯熙。
卫皇后端是不输长乐冯氏的诸侯女,或者门阀士族的小姐。冯润的手,轻轻拨弄腕间的檀木珠,颗颗圆润黝黑。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只是:
“出宫那一年的春正月,天子下诏禁止各种图谶和秘纬书籍以及《孔子闭房记》,私自留存的处以死刑……”
《孔子闭房记》是汉以后流传的图谶之一。该书将所传帝王易姓受命之说,均附之于孔子。如沙丘之亡(秦亡)、卯金之兴(汉兴),谓孔子前知而预为之谶。
而她记得,始皇帝在兴兵前也曾下令,禁止请巫觋假托神鬼、胡说吉凶以及街谈巷议不符合经典记载的种种行为。坊间以讹传讹,妄谓之,焚书坑儒。
坑的不是儒生,而是假托圣人之名的术士,或者说更为后世所熟悉的巫者。
这里也多说一句吧。
常言道,书生谋反,三年不成,这些没有读过书坑蒙拐骗的术士巫者大概比书生更不堪。
而朝廷的做法,更像是要他们自己挖个坑,说着诸如“想不想跳进去,再把自己埋了”之类的恐吓话吧。
一般都是只诛首恶。
也就是,多数人批评教育一番,走了。
如果有相关数据,那可能是所有与之有关的人员,秦始皇统一六国,疆域应该算大了。
而这些人里,真正会被处死的大概也是有数的。这些人里,仍然还是只诛首恶。
帝王易姓受命之说的图谶。魏宫效仿汉法,又有官禁敢行谶道者。
同为诸侯女的孝武皇帝陈皇后,犯了天家忌讳。
时年,西汉亦有与匈奴交战,打了败仗。
冯润将目光悠悠投向身侧的二嫂,延兴元年(公元471年)秋八月二十,孝文帝在太华前殿即位,改皇兴五年为延兴元年。
十二月初一,封驸马都尉穆亮为赵郡王,十七日,改封赵郡王穆亮为长乐王。
直到今天,长乐冯氏卧榻之侧,仍有掣肘。而据她所知,历经三朝而仍正位中宫的荣耀恩泽洗礼,相比当年,朝廷已经算是轻轻翻过那一页:
不再疑心长乐冯氏有心投敌。
败得至今仍然是北魏天家忌讳。但有南北朝的名将领军来犯,不曾启用过长乐冯氏的家将。
竹笛,如羌管悠悠,霜满地。
几丝凉意莫名攀着脊梁骨游上来。青梅望进自家小姐的眼睛里,深不见底。
笛声如附骨之疽,长安街头西域胡僧戏蛇般,曲不成调。
一并隐身帷幕后的歌者,和之以歌,也南腔北调般怪诞,像要将人揉进那夜幕般深重的迷雾瘴气:
也被这拔剑自刎于君前的虞美人的刚烈之气,给惮压了下去。
霸王擒一杆长枪在手。
此长枪据说名为霸王枪,天赋神力的西楚霸王量身定做的“万人敌”专属兵器。
一寸长,一寸强。
此枪长一丈三尺七寸,重九九八十一斤,枪锋锐利,点到必死,枪身巨重,扫到必亡。因此,史料里记载项王作战时常以一敌百。
想来,也是号称。然此刻旌旗招摇,左右腾空翻转,独西楚霸王擒抢在手。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身后画屏推过来,出现“霸王回马枪”五字。
与西楚霸王手中长枪相对照烛台。画屏两侧的花都开了,牡丹旖旎而来,花团锦簇。
全然不觉西楚政权已是风雨飘摇。烛火下,明晃晃的长枪在指间灵巧翻飞,横扫千军,又使出一招回马枪。
端的是神采熠熠,无人能敌。
“好。”台下又是一阵喝彩。
临水楼上皆可闻。
笛声袅袅,如烟雾般影影绰绰,若有似无。
青梅知道自家小姐也善吹笛,工琵琶,原是要做宠冠六宫的昭仪娘娘。魏天子在内廷时就赐她画槽琵琶,嵌螺钿紫檀木,精美异常。
高公公也一并送了来。
转轴拨弦三两声,便收了起来。归家后,由左手细拢慢捻,换了以右手运拨,气势若风雷。
一扫颓唐。嘈嘈切切错杂弹,似由古琴入筝,当真是铁骨铮铮,仿佛也能从中听到这一刻的铁骑突出刀枪鸣。
一时只觉得平生任纵横,然心头意难平。
戏台上,烟雾婆娑里,竹笛如影,伴着转为十面埋伏的琵琶声。
“叮”一声,清脆如珠碎玉裂,很快,又是另一声。
“叮叮”声,越来越快,最后大珠小珠落玉盘,仿佛隐藏着杀伐之机。
“这像了——”太师府的大小姐看了自家二妹一眼,接着含糊道,“国手。为何会操琴卖艺,流落街头?”
她们兄弟姐妹的琴筝皆是师从博陵崔氏。博陵崔氏的三少爷确是国手,若是肯在艺界挂名,一定会轰动京都平城的。
这是哪里收的孝顺弟子。
年幼的几个妹妹倒是无缘。太师府大小姐看了过去,自家六妹掏出帕子来拭鼻尖的汗,她也只听说博陵崔氏的贵人突然出了魏宫。
听说,在魏宫御前做了一段日子的奉香女官。崔家三少爷原是送妹妹过来,遂向冯太师请辞,一起离京返回博陵郡。
这等门阀贵女呵,也是能够做中宫皇后的。
太师府的大小姐也有些看不明白,自家贵为太皇太后的姑母冯氏,或者说辽西长乐冯氏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