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理由是什么?”
“据弟子调查,高尊者在失踪之前还是一名聚元境修士,他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但其夫人熊尊者之女芳仙子总以种种理由推脱,并扬言高尊者一日未达到其父的修为,就不会为他诞下子嗣……虽不知高尊者为何从昆仑墟失踪之后到了云梦泽,但很显然,高尊者在那儿有了自己的人生际遇,神通突飞猛进,达到了化形境,而且有了自己心仪的女人。”邢明开始口述自己的猜测,“当高尊者想带着自己在泽南的女人和孩子返回宗门时,他忽然发现自己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他在宗内的根基太浅了,他顶不住熊尊者的雷霆之怒,更担心芳仙子由爱生恨,而这父女二人在宗内一位门徒众多,另一位仰慕者众,要对付他的女人和孩子实在太容易了。”
“于是,高尊者将女人留在了原籍,打算仅带着自己的孩子重返宗门,因担心孩子露出马脚,又清除掉孩子过去的记忆,以口述的方式另行植入了一段童年,但要编造一段记忆显然不容易,因难以自圆其说就得不停扯谎,以致这段记忆显得天马行空。即便如此,高尊者仍不放心,他害怕自己按捺不住舔犊之情,久而久之被人察觉,故一狠心,将自己在泽南的记忆一并清除了,成了一片空白。但是众所周知,施展清除记忆的神通对他人容易对自己却太难了,且又是在阎罗口与两条同阶青蛟搏杀之后,以致出现了偏差,神魂受损,他忘记了自己清除记忆的初衷,连孩子也不认识了,于是对孩子的态度前后出现了极大的反差,乃至这名孩子耿耿于怀,不知自己的‘师傅’为何会这样。”
邢明的推测就其掌握的证据而言,尤其是血蛇相交,一切都合乎逻辑。可是他哪里知道,风池吞服了大量以高州自身精血炼制的“凝血丹”,其体内又怎会不含有与高州相同的血脉?不过,凝血丹本就不是这一界的产物,就算邢明见识广博,也绝想不到这一层。实际上,以唤灵宗老祖之能,亦看不破其中的诀窍。
正坐在石室中发呆的风池更加想不到,莫名其妙的,自己的师傅张冠李戴变成了自己的父亲。
“当然,事实究竟如何,怕是只有往云梦泽去一趟了,且不说找不找得到那个岛屿,大泽中心处实在太危险了,而且从天机门传来的消息,大概在二十年前,大泽之上突现一朵巨大无朋的莲花,掌教老祖还为此遭受重创……”邢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再不言语。
“怎么,你担心老夫亲往云梦泽求证?”
“老祖是我宗的魂,能不去最好。”
波纹之中,唤灵宗老祖的声音陡然一寒,道:“你何以认为,老夫想前往云梦泽求证?”
“弟子妄测尊意,死罪!”邢明头磕得都快与地面齐平了。
“回答老夫的问题。”
“高尊者没有返回宗门之前,我宗已经有七位尊者,其中三位还是老祖的亲传弟子,但老祖一直没有确认衣钵传人。”事已至此,邢明也是豁出去了,急速说道,“高尊者是骑着飞虎回的宗门,有传言说,昔年老祖尙在化形境时,以唤灵术召唤出来的异兽也是飞虎。”
话到了这份上,已经不需要邢明再多说什么了。
唤灵术是唤灵宗最神秘的术法,宗门的名称以此术命名,可见此术非同一般。凡是会使此术的修士,也必然是修习了宗门两大顶阶功法之一的修士。不过唤灵术又是一门不可控的术法,主要表现在修士以此术凝聚出来的异兽是随机的,不以修士的主观意愿而转移,可能是一只生猛的巨兽,也可能是一条毫无用处的怪鱼。每提升一个大的境界,凝聚出来的异兽又不同,虽整体实力是向上攀升的,可异兽的种类依然是随机的。异兽的种类不同神通也不同,表现出来的战力自也存在高低差别。虎,百兽之王,作为异兽出现的飞虎,可以说是藐视一切异兽的存在。高州虽刚至化形境,以其神通,就可以与很多年前就已经盘踞在化形境的七名尊者有一搏之力,其中就包括他的师傅熊尊者。最关键的是,高州的骨龄还很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唤灵宗老祖若选择衣钵传人,高州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他神魂受损,唤灵宗老祖当然想找到根源,再行医治之法。
“仅仅如此吗?”唤灵宗老祖又问。
“还因为老祖独独选择了弟子来调查此事,弟子修炼至今一直没有拜师,也无交好的朋友,无牵无挂,除了在刑律堂听差极少外出,属于毫无存在感的人,任谁也想不到老祖会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毫无根基且神通低下的低阶弟子去办理。”
“嗯,还有吗?”
“若老祖真有将衣钵传与高尊者之意,则其私德就不能不引起注意,高尊者擅自在外娶妻生子,对芳仙子而言终究有欠公允,这一大缺陷也会成为竞争者的攻击目标,所以老祖您想把事情调查清楚后,再酌情处理。”
邢明言尽于此,波纹那一边的唤灵宗老祖却兀自笑了起来,道:“你在刑律堂待得太久了,容易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老夫之所以选择你来调查,不过是担心此事涉及高尊者的个人隐私,不愿让他人知晓罢了,你在宗内没有其它牵扯,正是合适人选,而且刑律堂是老夫一手把持的,事后再把你调到天柱峰听差也不会让人过多关注。”
“多谢老祖抬爱!”邢明受宠若惊。
“你可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个好差事,老夫这么说你是不是很意外,哎,正如你所言,盯着老夫衣钵的大有人在,老夫这一次醒来才发现,手下原来听差的弟子被调的调换的换,剩下这些动不动就拿老夫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传来传去,向人邀功请赏……呵呵,老夫才不给这些宵小之辈做嫁衣呢。”唤灵宗老祖跟个老顽童一般,虽明察秋毫,居然就能把这些龌龊事忍受下来。
“既然如此,老祖为何不出手惩戒?”
“为什么要惩戒,他们不斗来斗去,老夫怎知道谁本事更大,谁更适合继承老夫的衣钵?”唤灵宗老祖哈哈笑道,“既然血蛇相交,余下的事情也就不用查了,老夫才懒得替人擦屁股呢。”
“那接下来的事情,弟子该如何处理?”
“不是告诉你了吗,老夫不替任何人擦屁股,这些个兔崽子,由他们去。”
“是。”就在邢明低头的同时,室内波纹很快模糊,唤灵宗老祖的影像已然消失不见。
邢明回顾与宗门老祖的整个交谈过程,看似一切顺理成章,又感觉哪里不对,随即又醒悟到老祖在想什么不是他能够揣度的,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他略微收拾心情,将香炉和法盘小心翼翼收起,并将密室中的阵法尽数撤去,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