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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番外九 无法醒来的梦

番外九 无法醒来的梦

暗淡的月光下,明晖府的内院格外寂静,梅树的枝丫透过屋檐上挂着的火核灯,在格花窗上投下傲骨嶙峋的剪影。

没有起风,那朦胧的影子却是晃动了一下,好像有谁走过,无视了树枝的阻拦,如入无人之境进了屋内。

与远方亲人联络完已是深夜,夏末秋初,末世前的东洲地界还是烈日炎炎的时节,如今阳光被域外天幕遮蔽,天气也是早早转凉。

气温远不到让穿着几层大袖的人感到冷的程度,却还是让书桌前的颜宁雪打了个寒战。

他感到屋里比以往阴冷了许多,也许是因为电梯里听到的那句话太过渗人,也许只是他想多了。

环顾四周,屋内被火核灯照得通亮,除了他自己,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以防万一,平时的护卫与侍从已被遣出内院,偌大的院子里没一点人声,反而让颜宁雪有点不习惯。

简单的洗漱一番,刚躺入被窝,那股错觉般的阴冷再次袭来。

火核灯无人自灭,窗外的月光反而诡异的更盛了几分。黑暗一点点将卧室围住,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屋内,正一步步走向床榻。

有过电梯里的经历,这会儿颜宁雪倒是没那么紧张了。又或许是见了白无玥跟袁兆芜之后,心里放开了很多,已经能坦然接受自己走的最后一程的诡异。

虽然知道这些古怪的气氛是一个幻影所为,但颜宁雪还是有些没好气的开口道:“我知道是你来了,何必装神弄鬼,我又不怕你。”

白无哀没沉睡之前,魔化的姿态他也见过很多次了,在接受了这个幻影的存在后,反而对这种诡异的出现方式,没了之前那样的紧张与害怕。

“宁雪,你是在冤枉我。”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屋内,比颜宁雪预想的要近得多,好似一开始就在他边不到一米之距。这让他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目光四下寻找,还是没看见那道幻影。

就在颜宁雪感到背生冷汗时,盖在身上的毛毯被缓缓顶了起来,一个有着漆黑长发的头就那样凭空冒了出来。

饶是见多了大风大浪,此时颜宁雪都差点叫出声来,本就因污染侵蚀变得脆弱的心脏,都有些不堪重负,几欲停跳。

颜宁雪惨白着一张清俊的脸,接连喘了几口气,才将那惊吓到发抖的声音咽了下去。将躲开的视线重新挪回,他正好看见那幻影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让他久违的感到了火大。

“有什么好笑的?以前都没见你这么爱捉弄人,现在成了我的幻觉,开始暴露本性了?”颜宁雪并不想承认自己的确有被惊吓到,反而怒斥于幻影的出场方式太过恶俗。

‘白无哀’的神色变得有些委屈,下一刻又换回了那副邪魅的笑脸,双臂支起上半身,向颜宁雪贴近了些。

祂轻笑着凑到谪仙人的耳边,道:“你这嘴硬的样子一点都没变,我为什么会是这样,明明你的心里很清楚。”

那犹如实质的呼吸抚在了颜宁雪的耳朵上,让他不由的一颤,正想回避那看透他的目光,却感到身上传来一阵阵冰冷的触感。

似鳞甲那样的微凉,有点微微的扎人,还有不致命却有点压抑的紧缚感,像是被一条巨蛇缠绕。越是这么想,那古怪的感觉就越清晰。

有些心慌的颜宁雪没有心思反驳‘白无哀’的话,猛然伸手将毛毯一掀,入眼的竟是一条长长的黑色蛇尾!他再定睛一看,眼前的‘白无哀’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人身蛇尾的怪物!

“怎么会?!”

他忍不住惊诧出声,身上传来的束缚感反而变得更重。冰冷的蛇尾环过他的腰,又绕过他没有知觉的右腿,不断蠕动着,将他从床上带离。

令颜宁雪心底发毛的并不是‘白无哀’此时的姿态,反而是自己身上传来的感觉。原本他身上那些大面积的污染区域已经失去知觉,现在竟然在‘白无哀’的触碰下,恢复了感知。

身体依旧无法行动自如,他自己悄悄捏了捏右腿也没有痛感,唯有‘白无哀’碰过的地方,触感像是幻觉一般传到了脑海。或者说,是直接作用到了所谓的灵魂。

颜宁雪原本已经不在意身躯上的病痛,此刻却对这种感知心生恐惧,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抬眼,对上了那一直盯着他的红眸竖瞳,紧张与慌乱齐齐涌上心头。

“宁雪,你在紧张吗?”‘白无哀’察觉到了那双青玉色眼眸里的慌张,转身绕到了谪仙人的身后,一手揽着那瘦得有些纤细的腰,一手抚上了那被‘星空’覆盖的背脊。

麻木的左半身在那一指下被唤醒,甚至触感比曾经任何时候都要灵敏,仿佛直接用细小的电流击穿了脑子,颜宁雪没有任何悬念的轻吟出声。

“唔~放、放开我……放开!白无哀!”失声叫出那个埋在心底已久的名字,颜宁雪的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曾经的一幕幕清晰得就如昨日。距离白无哀沉睡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颜宁雪原以为那些记忆早已褪色,甚至那份感情也在时间的消磨下,变得清淡如水。

然而到了今天,他才体会到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是有多么折磨人。坚强如他也会在孤身一人面对这样幻境考验时,被一个简单拥抱击破防线,委屈得泪如泉涌。

“宁雪在说什么呢?明明是你在渴求着我,怎地好不容易独处却又要赶我走?”‘白无哀’一边笑着反问,一边无视了颜宁雪的挣扎,捏着那瘦的有些削尖的下巴,径自亲吻在颜宁雪的额头。

颜宁雪无法挣脱那有力的臂弯,感受到记忆中的微凉体温,眼眶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脸颊。似乎要把所有的怨气发泄出去,他用力抓着‘白无哀’那结实的胸膛,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大声道:

“白无哀!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自顾自的将我掳走,自顾自的喜欢上我,自顾自的交给我一堆烂摊子,自顾自的给了我一切,又在我最幸福的时候自顾自的离开……”

“你让我苦熬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不那么喜欢你了!你不要再用这样的把戏来纠缠我……你放开!你走!去做你的神明!去拯救你的世界吧!”

他爱他,又在那所谓的命运重压下,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成了怨。有时候他甚至恨这狗屎一样的末世,恨白无哀身上所有超出常理的部分。

可他终究忘不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幻想,所以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程,还要跟这个人纠缠不休。

“我现在还活着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无玥他们,是为了天从影,是为了天下百姓……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就放开我。让我安安静静的走完最后一段路就这么难?你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你这个魔鬼……”

颜宁雪不知道自己在那突入而来的崩溃中说了些什么,他大声骂着眼前这个‘人’,用尽全身力气挣开那不断抱过来的双臂,狼狈的哭着拒绝‘白无哀’的靠近,像一个深宫怨妇般竭斯底里。

他有些害怕那些触感,在这个介于虚实之间的怀抱当中,就像做梦一样不太真实。他发起徒劳的反抗,理性想要挣脱自己的幻想乡,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沉沦。

最终颜宁雪还是任凭‘白无哀’从背后紧紧抱着,那越来越真实的触感,越来越真实的身影,让他泣不成声。在看到眼前的身影幻化成他熟悉的大魔王时,他又一次崩溃,却不再挣扎。

熟悉的容颜,熟悉的魔角,那带着哀伤注视着他的眼眸,还有那双紧紧揽住他腰的双臂。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颜宁雪已经没法分辨。他早已确信,白无哀就是他的克星,哪怕现在只是个幻影,也让他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满脸泪痕的颜宁雪楞楞的看着,看‘白无哀’抓着他挣扎的手腕,凑到那好看的唇边。手指上传来一阵酥痒,那魔鬼的露出的森白利齿轻咬着他的指尖,就像那个发烧的午后。

“为什么你会是神明的锚点?为什么你要为了拯救人类沉睡?为什么这一切非得是你不可?”

伏在‘白无哀’的胸膛上,颜宁雪喃喃发问:“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不用站在命运车轮的最前方,是不是会像其他人那样平凡却幸福的走完一生?”

‘白无哀’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来亲吻着颜宁雪的左眼,顺着脸侧一路吻到颈窝。这久违的肌肤之亲令颜宁雪有些羞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粉红,却没有制止那逐渐深入的亲近。

‘傻瓜,那样我们就不会相遇。’

然而,就在意乱情迷之时,他好像看到白无哀站在午后的落地窗前,十分灿烂的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也是那如幻听般的话,让颜宁雪倏然惊醒。

猛然的将抱着他的人一推,颜宁雪摔落在床上,那纠缠他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唯有颈侧残留的刺痛还在提醒他,刚才并不是单纯的做梦。

惊魂未定的喘了几口气,颜宁雪伸手摸了摸右腿,果然再度失去了知觉,但是颈侧被咬过的地方却是生出了一块疙瘩。

借助术法的便利,他来到穿衣镜前,扒开衣领一看,那如同星空般的污染处,竟然长出了一丛小小的血水晶多肉。他还注意到,自己的左眼之中也蔓延了一丝血色。

“是伴生血契对神性污染起了反应?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我可能会变成一个浑身长满水晶与血肉增生物的怪物呢,亏了我还笑他,哈哈……”

自嘲的笑了一阵,颜宁雪脱下了衣裳,看着镜子里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逐渐收敛了勉强的笑意。

他婆娑着那块水晶,竟然有点留恋方才的感觉。看来身体麻木久了,还是会想念曾经的触感,哪怕是痛觉,也能让他清晰的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

隔离工作在颜宁雪本人的强烈要求下,很快完成了。只是在地下的堕天城中,找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建栋房子而已,并不是什么大工程。重点是禁止人员靠近,工作交流无非多配两位传讯使罢了。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边境魔物的侵袭,神宵帝国北方与教廷的战斗越发激烈,战争已经打响,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对于彼岸世界新增阵基汇报,以及北方战事战略会议上,众人正激烈讨论时,中心莲台处突然传出一声压抑的声音。只见原本身影就已经很淡的谪仙人,神色痛苦的挣扎了一番,突然消散了开来。

逐渐习惯天从影明部负责人,时不时缺席彼岸联络会议的众人,已经心里有数,只是第一次见到谪仙人半途掉线,还是难免一阵骚乱。

会议上的恭婷连忙告假下线,从现实的天从影总部急忙赶往下行‘电梯’,向着颜宁雪的闭关之所狂奔而去。

刚到地下明晖府的大门,恭婷就感受到了那股混乱的气息。被神性污染的元素力变得无序,狂暴,让空气都压抑几分,院子深处更是透着令人胆寒的诡异气息。

这里已经没有侍从,只有外部远处几个值班守卫,显然他们也感受到了院子里的变化,都神色紧张的来回走动着,却不敢违反命令进去查看。

“院子里发生了什么?颜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叫光明术师了没?还有谁在里面?”还没歇口气,恭婷就拉过焦躁不安的守卫劈头盖脸的问道。

守卫一脸无奈的回答道:“恭组长,晴明大人一个月前就不让我们找治疗术师了,我们也不敢违抗命令。除了您,之前纸鸢小姐来看望晴明大人,还没出来。”

恭婷也知道颜宁雪如今的情况请再厉害的治疗系,也没有半分作用。甚至,因为元素力的补充会加速他身上的神性污染,听到这话也只能作罢。

深吸了一口气,恭婷抬腿迈入了那仿佛是个黑洞般的大门,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变得浓稠了起来。

阴冷的气息在缭绕,让她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白大褂,往院里走了一段,耳边隐约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东西在暗处。

待到了内院,那诡异的声音便越发清晰了,咕涌咕涌的,就像活着的血肉在蠕动。偏偏恭婷定睛看向四周,甚至角落里也没放过,却什么也没发现,倒是看到了坐倒在地的纸鸢。

房间里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嘶吟,就像曾经恭婷在医院重症病房,听到的那些痛苦呻-吟,令人窒息的难过。而摔倒在门口的年轻女子,漂亮的脸蛋上尽是惊慌与后悔之色。

她连忙跑过去问道:“纸鸢,你怎么又一个人过来了?!发生了什么,颜先生出什么新状况了?”

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纸鸢见了来人,忍不住嚎啕大哭着自责道:“姐姐!呜呜~是我的错,都是我自作主张!怎么办?我害了宁雪哥哥!让哥哥的病情加剧了!怎么办呀,呜呜……”

已然出落成大美人的纸鸢哭起来也是我见犹怜,但此时恭婷也没时间心疼这个妹妹,赶忙追问缘由:“你别光哭啊,倒是告诉姐姐你做了什么事?”

原来,颜宁雪断水断食这些日子让纸鸢实在担忧。虽说之前有解释过以颜宁雪如今的身体状态,吃喝已经没有必要,但挨过饿的纸鸢始终无法理解,便尝试着做了饭菜送来。

那顿饭纸鸢花了心思研究,为了能缓解颜宁雪遭受的侵蚀之苦,她尝试以月光花蜜入药,做了一顿滋补的药膳。

月光花之力可以驱散充满神性污染的迷雾,这事她是知道的,也正是如此才有了这个大胆的设想。

好在颜宁雪吃下后并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反而病情有所改善,这让纸鸢喜出望外,以为找到了治疗神蚀之症的良方。

所以,这次她加大了一点剂量,想以药膳救人,却不曾想意外来得这么突然!

听完纸鸢的话,恭婷一时气结。急病乱投医也不是这么个法子,明知道月光花是把双刃剑,纸鸢怎敢在已然病重的谪仙人身上试药?!

她满心忐忑的问道:“纸鸢,你、你告诉我,药膳里该不会是加了月神之泪?!”

“没有加月神之泪……用了花瓣……”纸鸢也知道是自己心急办坏事,现在已经后悔得想撞墙,哪敢撒谎。

“糊涂!月神圣树本就一体,花瓣所含的太阳神性也不会少!以神性之力去治疗神性的侵蚀?纸鸢,你怎么想的?以你那才学了几年的魔药知识,怎么敢胡乱给颜先生用月神花?!”

作为纸鸢的姐姐兼魔药导师,此刻恭婷被气得几乎晕过去。橙红色的火苗久违的燃上了她齐肩的发梢,不高的胸脯一阵上下起伏后,那高抬的手带着点不忍落了下去。

似乎察觉到了屋外的体罚现场,屋里传来谪仙人那清润却虚弱的声线:“住手……是我……不想辜负……纸鸢的好意才……唔……”

听到谪仙人这种状况了还不忘护着纸鸢,恭婷更是又气又心疼,一把将纸鸢拉趴在地上,挥手就往那翘臀上拍了下去。

她揍得纸鸢哇哇大哭,自己也哽咽着骂道:“都是惯得你!学艺不精害己害人,你可知错了?!”

在教训妹妹的时候,恭婷也没停下思索,回想着白无哀留下的那些魔药理论,与自己所学的医学知识,试图找出一个能缓解谪仙人病情的方法。

然而,涉及神性一切凡物都不足以拼凑出一个治疗方案。思来想去,能对抗神性的也只有神性,想要中和平复太阳神性入侵造成的‘神性过敏’,好像也只有月亮的神性可以抗衡。

她想起了存放在特级密库里的星辰之泪,那些是为数不多击杀神仆留下的神力结晶。利用两者之间的神性相克,也许能抵消谪仙人体内的太阳神性,但一个不好,反而会加速送谪仙人去另一个世界。

这是个两难的抉择,特别是如此危急时刻,恭婷思虑得满头大汗,揍人的手都停了下来。目光游移之中落到了前方的房间,她最终将这个方法提了出来。

“颜先生,现在大概只有一个办法能减轻你的痛苦,概率可能也不高……”

还没等恭婷说完,房间里的人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已经有些喑哑的声音斩钉截铁的打断道:

“不!那些东西……唔……那些是他们最后的保障……绝不能……我还可以忍受……唔……唔啊……”

恭婷想要说什么,颜宁雪明白。星辰之泪蕴含的是月轮的权能之力,也许能中和掉月神花的太阳之力,但同时也可能让他的神性侵蚀不受控制的恶化。

用了是九死一生,不用也是九死一生,但他认为没必要在自己这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而且,那些东西还另有重要用处,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能动用,他又如何能同意恭婷的提议。

“可是……”屋外的恭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妥协了道:“那让我们进去看看你吧?”

听到这话,颜宁雪原本有些迷糊的脑子突然清晰了过来。他勉强抬头,模糊的视野中,昏暗的房间里涌动的都是诡异无比的血肉,以及那随处可见的幻影。

他无法随心操控自己的身躯,甚至睁眼闭眼都觉困难,口中的痛苦哀嚎好像是另一个人发出来的一般,让他不知道自己的灵魂还在不在躯壳里。

即便如此,身体上传来的感知还是很清晰,他能感到自己每个细胞在流淌,在两种神性的侵蚀下盛开成花,又顷刻凋谢。甚至能感受到不同的元素粒子,如同海潮在他的脉络中渗入渗出,身体的血肉细胞就像一堆散沙,随时会被冲散。

他的知觉蔓延到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就如同那些诡异的血肉将地面填满。这是他的身体,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可怕,还有‘白无哀’那些形态各异的幻影,不管哪个都不是他想别人看到的场景。

“不!别进来!!”

奋力的发出那声拒绝,好似明白了颜宁雪的心意,好几个‘白无哀’闪身到了门口,那刚被推开一丝缝隙的门扉,一下子又被堵了个严实。

那声拒绝仿佛是个信号,鲛人、海妖、幽灵、狐妖、蛇尾、女体、克苏鲁、精灵、魔鬼……他能想象出来的‘白无哀’,此刻都以一种兴奋的眼神齐齐的看向了他。

“你拒绝了。”

“是想要我们独处。”

“你不想她们打扰到我们。”

“愉快的时间。”

“别担心,太阳夺不走你,你是我的。”

“我会给你清理掉所有外来痕迹,会将你里里外外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刻上我的印记。”

“现在就开始吧,我会让你远离痛苦,只剩愉悦。”

……

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颜宁雪的脑海,所表带的内容让他大感不妙,看着十几个‘白无哀’那盯住猎物的眼神,神蚀之痛都没那么可怕了。

他竭尽全力控制住了双手,想要将一直缠着他的蛇尾挣开,努力后退着颤声拒绝道:“不……不,你不能那么做!求你了……不要在这个时候唔嗯……”

还没等颜宁雪央求的话说完,一股元素潮汐便从身体的一隅涌向了心脏。他能清晰的感知到熟悉的黑暗再次将自己包裹,一丝丝灼烧肉身与灵魂的金辉被驱逐,感到一股轻松的同时,另一种痛苦的冲击也随之而来。

他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与正常的身体,又不止与此。他好像分出了复数的个体,被‘白无哀’们瓜分,偏偏感官共享,知觉相连。

仿佛千万只蚂蚁在身体里啃噬,又似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入骨髓,痛苦瞬间充满全身,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他试图尖叫,却发现喉咙早已干涩,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汗水从额头滑落,与泪水交织在一起,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的手指紧紧抓住床单,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这种痛苦如潮水般汹涌,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意志,似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五感瞬间被连绵不断的信息淹没,任凭颜宁雪的意志如何坚强,此刻也如笼中困兽,在‘白无哀’这些驯兽师的鞭子下,叫喊出混乱的求饶。

房间内的气息在变得极为混乱,四周悉悉索索的声音也嘈杂起来,恭婷抱着满眼泪花的纸鸢僵立在门口。她们听到颜宁雪自言自语一阵后,周围的氛围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随着一声痛苦的悲鸣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令人不安的急促呼吸声,那些破碎的呼唤与呐喊,重重叠叠好似屋里不止颜宁雪一个人。

屋外的阳光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灿烂,但仍旧将扭曲的树荫投在了房门与窗户之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两女总觉得看见了好像外形古怪的人影。

“颜先生?你怎么了?”恭婷的声音忍不住放轻了些,一边询问,一边紧张的趴在门缝上往里看去,只见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啊……唔……是……是谁……啊……不……”

传来的声音有些古怪的变调,好像同时有几个谪仙人在不方便的时候回话。恭婷心里的疑窦更深,不顾之前谪仙人的拒绝要夺门而入。

“我是恭婷,颜先生,我必须要进来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抱歉打扰了!”

然而,就在恭婷带着纸鸢想要强行破门时,一股沉重的压力陡然降临!仿佛空气突然成了铅,不仅压迫得两人跪倒在地,还让她们的呼吸都被迫减弱。

这股带着神性的威压恭婷很熟悉,在高级神仆的身上,还有曾经白无哀的身边,而此时却出现在了颜宁雪的房间里。

颜宁雪已被神性深度侵蚀,再加上自身的术法造诣,身上有点神威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如此浓稠的神性威压,以及给恭婷看到了白无哀的既视感。

恭婷护着纸鸢,以元力分担那可怕的神威,汗水从她光洁小巧的下巴滑落。她极力抬头看向门扉,艰难的发出一声疑惑的询问:“颜……先生?”

“滚!不要来打扰我们!”

十几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发出呵斥,在那一刻,恭婷与纸鸢惊恐的看见屋内泛起了血色的光华,几十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齐齐转头,腥红的眼眸在阴影中分外骇人。

还没等恭婷从那心脏骤停的骇然中反应过来,一股金红色的海浪从屋内席卷而出,直接将两人冲到了明晖府之外!

恭婷抱着纸鸢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府外的守卫见状连忙过来扶起二人,看着那迅速退去的血色浪潮大气不敢出。

“咳咳咳……那、那些究竟是什么?!”恭婷一边咳喘着,一边忍不住喃喃自语。她看着那化作金红色泡沫消失的海浪,心里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是她的错觉,还是真的存在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东西?她轻声向惊魂未定的纸鸢问道:“纸鸢,我来之前,你有见到过颜先生吗?他的样子如何?”

纸鸢没能理解恭婷话里的深意,只是抽泣着如实回答道:“我将饭菜送进去的时候,从门缝里看到了。宁雪哥哥……他瘦得都快不成人形了,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我还看到他好像瞎了一只眼睛,身上有红色的水晶花,就像无哀哥哥的术法……宁雪哥哥他……要走了吗?”

看着纸鸢那泪汪汪的黑瞳,恭婷回答不出来,只能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脸颊,轻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有所猜测,方才那一幕看起来像是在对她们发怒,实际上只是谪仙人在保护她们罢了。那些幻影也许存在,也许仅存在于谪仙人的临终的世界里,在那一刻被神力幻化出来了而已。

就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梦,谪仙人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之中,被痛苦和欢愉交织的火焰所吞噬。他的心灵在这两股极端力量的拉扯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般摇摇欲坠。

痛苦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无情地席卷着他的灵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刺痛,每一滴血液都流淌着绝望的哀伤。然而,与之相对的欢愉却是如此炽热而诱人,宛如燃烧的篝火,散发着令人陶醉的光芒,又或许会将他这根残烛燃烧殆尽。

谪仙人即将回归神明的怀抱,若最后一程是这样的回归方式,她也不知道这对于谪仙人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起码,他有最爱的人相伴,哪怕只是些幻影。

“纸鸢,如无必要以后不要再来了,给颜先生最后一点清净吧。”

“……嗯。”

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们明白无论怎么挣扎,注定要逝去的人都将离去,她们又如何能抢得过神明呢?

离开明晖府之时,恭婷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了那重新紧闭的大门。似乎看到了内院房间中,那位清俊儒雅的谪仙人,被无数魔鬼的幻影环绕,像被蛛丝紧紧束缚的蝴蝶,无力地发出凄婉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