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忞竭力睁大双眼,力图透过水雾看清这颠倒黑白的丑恶。
冀忞被洪逑滨,美琳等人陷害,被苏瑾,洪相林折磨,她一直内心庆幸的是,自己的爹娘在边陲,跟李家军在一起。
至少,他们是安全的,至少,看在他们手握重兵的份上,外祖父和舅舅是安全的。
冀忞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自己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不谙世事,说好听点是心性单纯,不好听点就是愚笨无知。
进宫前,淮安侯府里传出来自己命格“生来煞气深重,克父克母克尽亲人。”
人人对自己避之不及。
冀忞是进宫之后才明白,原来这一切,所谓的“命格”就是彻头彻尾被人设计的一个骗局,一个巨大的阴谋!
那个时候,冀忞在淮安侯府,以苏瑾为首时不时地打压冀忞,几次三番对丹桂园找茬,让贵姨娘难堪。
洪培菊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后来冀忞明白,虽然不一定每次都是洪培菊指使,但是他乐见其成!
杨氏和慕嬷嬷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淮安侯府的小姐出门应酬,总是故意撇开她!
有些跟礼国公府交好的府宅会专门给冀忞发出邀请的帖子,可是被苏瑾等人扣住!
一来二去,前世的冀忞渐渐地与外界断了联系,也无法再获得外面的真实消息。
逐渐的,焦贤妃等人想让冀忞知道什么,淮安候府里的人就会给冀忞营造出那种话题环境!
这是什么来的?
对了,堂姐说,这叫“信息茧房”!
就是自己被焦贤妃,洪培菊,洪逑滨他们刻意营造出来一个假象所桎梏,自己只能按照他们的心思去知晓一些他们允许知晓的事情。
慢慢地,让冀忞听任他们摆布,不管冀忞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当整个淮安侯府里流传这个关于“命格”的谣言,就给冀忞带了一种强烈的错觉,冀忞以为,当时整个京城,都在咒骂冀忞稍有一些风吹草动,刮风下雨,暴雨暴雪,冀忞都会感到非常不安和内疚,觉得是自己给京城的百姓带来了不详之兆!
全京城的人,乃至大周人,都在对冀忞避之不及!
冀忞变得更加不敢出门,她仿佛每日都在众人鄙夷的眼神里艰难求生。
整个淮安侯府里面,从主子到下人,都是在明里暗里窃窃私语,时不时地挤眉弄眼,毫不掩饰对冀忞的厌恶,人人都侧目而以,令冀忞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那个时候,因为贵姨娘跟外界接触也不多,而贵姨娘本身性子柔和,见识有限。
尽管贵姨娘心地善良,不信冀忞如传言那般不堪,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贵姨娘只能做到不落井下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冀忞温暖和安慰。
但是,却没有办法帮助冀忞,解救冀忞!
贵姨娘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可是她看不清,看不透,看不懂,甚至根本没有想过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一个针对冀忞,利用冀忞,欺骗冀忞,陷害冀忞,最后要毁灭冀忞的骗局!
贵姨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冀忞在圈套里面越陷越深!无能为力!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冀忞便犹如飞蛾扑火一般,轻信了舅母王氏的花言巧语!
主动请求入宫!
当年王氏满目慈爱,
“忞儿,乖,听舅母的,舅母不会害你的,贤妃娘娘不会害你的!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只要你在这纸上按个手印,就可以风风光光地离开淮安候府,进宫成为人人尊敬的娘娘!贤妃娘娘会好好照顾你!以后连我这个诰命夫人见到你都得礼让你几分!凭着咱们礼国公府的声望,凭着你的品貌,那上官淑妃,韩德妃算什么!取代她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冀忞迟疑地道,
“可是,舅母,我不想入宫,而且……”
王氏打断她,
“没有可是!你不入宫怎么办?你的名声已经坏成这样!现在刮风下雨,满京城的人就都怪你恨你,万一以后再有个天灾人祸,淮安候府的人就得将你害死!入了宫,你如果实在不愿意承宠,就跟皇上好好说,等过了这阵子的风声,众人把你的事情忘记了,咱们再悄悄出宫,一切从头开始,不好吗?”
重生之后的冀忞每每想到此处,心里都苦得如同打翻了黄连罐,腹内翻腾,随之而来的满口苦涩。
进了宫,被皇上点名侍寝,然后,你对皇上说,万岁,我进宫就是躲避流言蜚语,等风声过了,我就出宫,对不住!
这是嫌自己命长么?
可是,那个时候的冀忞,是实心实意地信以为真啊!
是啊!国公世子的夫人,大学士的嫡女,一品诰命,还有一个贤妃娘娘!
她们一个是宫内的高阶嫔妃,一个是京城的几位首席贵妇之一!
她们说的,难道会错吗?
而且,冀忞如今更加确定,前世的自己,就是焦贤妃她们砧板上的鱼肉,她们早在对自己不眨眼睛地“扒瞎”的时候就已经笃定自己只能任她们折磨,利用,只能吃下这个哑巴!
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瞬间,洪逑滨口中的“家里人,奸细”令冀忞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王氏!
洪逑滨说的是王氏!
王氏出卖了李家军!
王氏一直对爹娘不喜!一直对自己不喜!
此次,自己被安上“弑君”的罪名,外祖父和舅舅因此锒铛入狱。
可是大表哥和芳苓却得意幸免。
苏瑾不无妒忌地告诉冀忞,广宁郡王出面说芳苓早早地许给了周彪,而且罪不及出嫁女。因此,李芳苓被接进了广宁郡王府。
而李宓,据说下落不明!
洪逑滨目不转睛地盯着冀忞的双眼,他看到冀忞的眼睛里没有了疑惑不解和惊愕的神情,代之以痛心,失望,凄楚和伤痛!
洪逑滨知道冀忞猜到了!
洪逑滨狞笑道,
“你总算聪明了一回!不错,是你的舅母!知道吗?我哄骗她说,只要把李家军的布防图偷偷给北燎送去,你的爹爹冀夔就会节节败退!到时候,李家军就会交给别人掌管,冀夔就再也不是那个什么镇远将军!到那个时候,礼国公府对圣上不再有威胁,圣上自然会将礼国公和世子放出来,安享荣华富贵!圣上只恨冀夔一人!礼国公府何必跟着冀夔跑?舍弃冀夔一个人,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洪相林又拿起一碗脏水泼向冀忞,水里面的肮脏之物令冀忞刚刚被洪相林砸伤的部位剧痛无比!
鲜血混着脏水汩汩而下!
洪相林看着冀忞模样哈哈大笑!
忽然间!洪相林的笑戛然而止!
裂开的大嘴就这样固定在了狰狞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