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过了一次,你现在已经可以这样面不改色的杀人了吗?
沿着水道漫无目的的晃荡着,沃森在心里问自己。他并不后悔杀死这几名士兵,他们不但看到了自己的脸,为首的长官实际上也没打算放过自己的性命。
但在猛烈的肾上腺素刺激过去以后,军官那张被掐住脖子时惊愕的表情,还有那几名士兵看着自己的惊恐眼神,以及最后那人临死前透露着求饶意味的眼睛,都不断地在沃森的脑海中浮现。
我杀了他们。
沃森很想知道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美国队长,是如何看待他自己杀死的那些敌人的,或许他真的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在伸张正义?那些超级英雄电影都忽略了,或者说是为了争取更低的观影评级而刻意淡化了的事实,那就是每次超级英雄们和反派们打起来,都会死很多的人。
大部分的超级英雄电影只会聚焦于正义如何击败邪恶,但却少有专注探讨此类严肃内容的作品。
因为电影都是假的啊。
沃森自嘲的笑了笑,电影中哪怕死去再多的人那都是假的,是演员,是数字特效,是安排用来衬托主题和氛围的戏剧化桥段,观众们对此心知肚明。
往好了说是欣赏人文艺术作品,往坏了说就是假惺惺的自己骗自己。
可我刚刚杀掉的那些人不是假的。
这不再是演电影了。
我还会继续杀人的,这毫无疑问。沃森看了看被自己的脚步声吓到而四处乱跑的几只灰鼠,心里想道,战争的具象无非你杀我我杀你,不杀人就会被杀,毫无悬念的单选题。
渐渐的,沃森不再为自己刚刚杀死的那几名士兵而纠结了。
按照漫威的时间线来看,冷战、齐塔瑞人入侵、蛇盾局航母升天、灭霸打响指......几乎每一部漫威电影剧情都会引发数场规模不一的战争,难道自己每一次都可以一人不杀独善其身吗?
毕竟在这个漫威世界里,就算跑到南极隐居特么的也能碰到九头蛇啊!
更何况,这里未必只是单纯的漫威世界呢......
不想这些了,沃森晃晃脑袋,当务之急是找一张城市地图,然后前往海德堡老桥寻找线索。让杀死我便宜父母的那些凶手偿命,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沃森默默的对着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说。
至于这场战争,就交给美国队长去努力吧,反正按照剧情九头蛇的帝国美梦最后也是没可能做成的,大概吧......而且超级英雄千千万,总有人能站出来挑大梁,我做条酱油咸鱼就好了。
至于杀人这种事,你不跑来杀我,我反正是懒得去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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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下水道趁着夜色在一家服装店里顺了身衣服以后,沃森渐渐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首先就是他最担心的自动吸噬问题,自打不久前吞掉了一只狗子和两个人子(误),现在他没有再感觉到饥饿。
沃森猜测自己的这具身体可能只有在非常饥饿的时候,才会试图主动液化吸噬直接接触到的生命体。为了验证这一点,沃森之前在下水道里捉了一只灰鼠,而这只可怜的灰鼠被沃森攥在手中走了足足半个多小时也没出什么事情。
看来以后只要在饿的时候及时吃东西就好。但有个问题沃森一直没搞懂,自己这具身体好像从来都没出什么汗,在臭烘烘的下水道晃荡半天出来以后,脱掉那套臭麻袋再闻一闻身体,竟也没闻到什么异味。
那上次那个狗子闻到我怎么会凶成那样?
难道是我长得太帅?沃森怎么也没想明白。
阶段性解决了“吸噬”这颗定时炸弹,沃森终于稍微放松下来操心其他的问题,比如说弄张地图。这并不困难,吃饱喝足后的沃森仿佛化身刺客信条的主角Ezio,在屋顶不断的跳跃、穿行。
很快他便找到了一家书店,好在门口装的是外置门锁,沃森把整块锁连带大半的铆钉都一起掰了下来,也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找了一阵子后,沃森翻到了自己要的城市地图,然后又瞅了半天才从密密麻麻的街道名中找到了海德堡老桥的位置。
剩下的就是上街看路牌,确认自己现在在哪条街,然后就按着地图直接找过去吧。
沃森打定了主意。
这时他敏锐的耳朵听到门外有些动静。
沃森折好地图放进衣袋里,猫着腰摸到门边悄悄探出头,入眼只有一片宁静的街道,伴随着远方传来的狗吠,让他有一种儿时半夜睡醒跑到阳台看风景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一度开始怀念起大学假期一个人单独在家里穿女装打游戏的无忧无虑的悠闲日子。
虽然第一眼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沃森马上就开始尝试使用三线观察法来重新进行搜索。
这是他上辈子在玩《武装突袭3》的时候学到的技巧,大概方式就是将面前的景物根据近、中、远三类进行区分,然后将三类景物的顶部边缘连成一条大概的线,根据这三条线将整块需要观察的区域划分开来,有次序、有针对焦点的进行快速观察,提高找出敌方位置的成功率。
他很快就发现中距离的一个小巷口有一道蒙着脸的偷偷摸摸的身影,大半夜的和我一样单独跑出来,你莫非也是来找狗的?沃森打游戏喜欢做支线的毛病开始蠢蠢欲动,他知道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绝对有问题,要跟上去吗?
别吧,你现在不是个宅男了,而且这也不是在打游戏。
沃森锤了锤脑壳对自己说,当务之急是先找海德堡老桥的位置,不关我事的其他东西全部靠后站。
重新走进书店顺走了柜台里的一块指南针,他悄悄爬上了对面的大楼,得益于这具身体出色的素质,再学着自己以前看过的跑酷视频和打过的游戏cosplay了好一阵子的刺客,沃森在攀爬和潜行这方面还真的是稍稍有点心得了。
重新确认了一下月光的方向,避免地上的影子向路上的巡逻队出卖自己,沃森在屋檐之间不断地腾挪,时不时看一眼地图,朝着海德堡老桥的方向前进。
海德堡老桥近了。
海德堡老桥又称卡.铁欧德桥,建于18世纪80年代末。逐渐靠近海德堡老桥附近的街道,沃森感觉周围的景物正慢慢变得熟悉起来,这是身体原主人阿尔门多·塔克斯纳生活的地段。
沃森远远的看着老桥,他优异的视力看到桥面上还驻守着不少士兵,惨白的探照灯时不时扫过河面。所以我要怎么找线索?跑过去问你们谁杀了我爸妈?沃森开始瞪起死鱼眼。或许等到白天人比较多的时候会好一点?身体原主人出生后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说不定能遇到认识自己的人?
沃森觉得这是个非常可行的办法,这一晚上干的事情足够多了。他决定在楼顶吹吹风等到白天再说,顺便看一眼自己穿越以来的第一场日出。
但是这时他注意到了楼下不远处街道上一道有点熟悉的身影。
这好像是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沃森心想,要不跟过去看一眼?
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
反正现在也是无聊吹风,我去看一眼就好,就看一眼。
沃森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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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雷斯蒙着脸小心翼翼地避开昏黄的路灯,在街道的阴影中穿行,时刻注意着附近随时可能响起的脚步声。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目的地就在街对面,佩雷斯稍微抬高身子,左右转头确认旁边没有出现任何人影,随即猫着腰一路小跑冲刺来到了街道对面的小门前。
轻轻敲了敲门。
焦急的倒数10秒钟之后,佩雷斯再次抬手。
这次是5下有节奏的短促敲击。
紧接着又是十多秒钟的沉默。
佩雷斯终于轻轻的出声:“早上好。”
这次门后有了动静:“现在是半夜。”
“早上好。”
“你是谁?”
“别西卜。”
门开了,一个同样蒙着脸的人警惕的探出头来向外边张望。佩雷斯没有废话,闪身飞快挤进门去,那人再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便立刻轻轻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以后,对面大楼上的沃森这才重新探出头来。你们莫不是真的盟军特工吧?沃森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来都来了,要不凑近听两句?
反正自己这具身体的听力得到了不小的增强,他决定从上方找条路再靠近些,听听这伙神秘人的聊天内容。
毕竟这大半夜的,除了面前这间屋子以外,旁边也没别的地方会有人讲话了。
“佩雷斯,你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过来?”
“出大事了!我听见军营那边大半夜的突然拉了警报,城西那边的2个步兵连全都冲上街了!”
“怎么回事?”
问出这句话的人并没有蒙着脸,他光秃秃的脑袋立在高大健壮的身躯上,再配合满脸的络腮胡活脱脱一副悍匪模样。佩雷斯简单描述了一下半夜听到枪声然后警报拉响军队上街的经过,络腮胡大汉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城西那边盖勒的据点被发现了?他再次开始询问佩雷斯。
“你还有没有观察到其他情报?”
“没有了,街上全是大兵,我也不敢靠近确认,我觉得那帮狗娘养的肯定是掌握了什么情报,我怀疑我们可能已经暴露......”
“行了,让我想想。”
络腮胡大汉抬手打断了佩雷斯的话,沉默了一阵,大汉再次开口说道:“再过十几个小时我军就要正式进攻海德堡了,我们在内部的响应是至关重要的,这一点绝不能有失。”
顿了顿,大汉又说:“我们在此潜伏了大半年,发展出了这么多渠道,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制定了这么详细的计划,就是为了这一刻!”
“而且大部分渠道和准备都是一次性的。”大汉身旁的一名蒙面人补充道。
“没错。”大汉点点头:“这就意味着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发动我们的计划,所以我们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来保证它的效果。”他拿起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之后继续说道:“但我不是那种理想主义者,我相信你们都很清楚如果计划失败,导致我军进攻失利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大汉看向佩雷斯:“取消原来的碰头计划,你明天直接去集市厅和卡尔克确认安装好的炸弹有没有问题,然后按照原定的引爆计划往下操作。”然后他转头看向另一位蒙面人:“伯纳德,接应咆哮突击队的事情有没有新的变故?”
“一切照原计划进行。”伯纳德耸了耸肩:“总有人可以用钱搞定,尤其是现在被我军压到了家门口,冷静下来想给自己找条后路的人就更多了。”
“那盖勒那边怎么办?”佩雷斯问道。
“他知道自己应该炸哪里,现在盖勒那边已经完全是打出去的炮弹,单独飞行了。”大汉很庆幸自己提前做好了保险:“而且他不知道我们的全部计划,就算他那边不幸被抓住了,也不会直接对我们的主要行动造成干扰。一旦我军开始进攻,城卫队那帮狗娘养的可没多少精力来管我们了。”
佩雷斯不再多问,转身出去,准备等天亮后按计划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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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楼上的沃森把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盟军会对海德堡发动攻击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到时候整个海德堡及其周边肯定会乱成一锅粥。而他做完这一票之后,就可以趁乱跑出去,只要不被盟军当成敌人堵住那就是天高任鸟飞,大概。
就在沃森吹着风胡思乱想的时候,天终于开始亮了。
清晨的金色阳光洒在古欧洲式建筑的黑色屋顶上,慢慢的向屋檐下的红色砖墙蔓延。包裹着城市边缘的翠绿树林随着古桥下的河面一样掀起层层波动,延绵向远山。终于有人推开房门走上街道,这座古朴的城市逐渐苏醒过来。
如果忽略掉那些或走或停的战争机器,这幅画面就和沃森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欧洲旅游城市景点美图没有什么分别。(注:海德堡是二战期间极少数没有被盟军飞机轰炸的德国城市)
早安,是时候了。
几分钟后,看着街上的行人逐渐增多,戴着帽子、包着薄围巾的沃森从小巷子里走出来,开始在海德堡老桥周围转悠。
没过太长时间,在沃森慢腾腾的经过一个巷口的时候,他见到巷口有个包着头巾的老妇人正在紧紧盯着他。
这个老婆婆认识我?
他停下了脚步,冲着老妇人歪了歪头。
好一阵子过去了,就当沃森以为老妇人要大喊“卫兵”的时候,老妇人颤颤巍巍的问:“你......你是阿尔门多?”沃森没说话,只是拉下了围巾把脸露出来一些,然后点了点头。
“我的天哪......”
老妇人一只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伸出去拉着沃森,把他带进小巷子里。
“可怜的小阿尔门多,关于你父母的遭遇我真是太遗憾了。”
沃森还没反应过来,老妇人就把他搂进了怀里。突如其来的关怀让沃森这个孤零零过日子惯了的家伙有点猝不及防,他傻傻的愣着。
这可真让我有点意外,我们华夏打招呼可不兴这套。上辈子没和外国人打过几次交道的沃森心想。
“我看到你被他们抓走了,他们把你怎么了?你有没有受伤?你是逃回来了吗?”松开了沃森之后,老妇人低着声音喋喋不休,还伸出手来开始翻腾沃森的围巾和衣领,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在原主人阿尔门多的记忆里翻了半天,沃森终于想起来这位老妇人是谁了,她是住在阿尔门多一家不远处的邻居,阿尔门多叫她莉亚婆婆,两人关系很好。莉亚婆婆没有儿女,孤身一人居住,小小的阿尔门多经常会在放学后去串门蹭零食吃。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他们把你的嗓子......”
“那个......我没事,我挺好的。”
沃森突然有了一种跟爸妈和家里老人打电话的既视感,对面问10句自己回答1句。但是莉亚婆婆并不介意,她带着沃森来到了自己住的小屋子。“现在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你,真是太抱歉了,自从开始打仗以后,一切都变得很艰难......”
看到不停唠叨着还翻起柜盒给自己找吃的莉亚婆婆,沃森那股放假回老家的既视感更加强烈了。他赶紧出声打断:“那个莉亚婆婆,我想问问你那天杀死我父母的那队士兵的情况。”
莉亚婆婆惊讶的转过身来看着沃森。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难道想去报仇吗?”
“阿尔门多!他们是士兵,我们只是普通人!”
一套标准三连过后,莉亚婆婆略带踉跄地走过来,双手按着沃森的肩膀:“不要去想这些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都不到15岁,你一个人去能做什么呢?他们会杀掉你的!”
莉亚婆婆围满了皱纹的浑浊眼睛里开始冒出泪花来。
“你先在这里躲几天,我认识一个人,尼森特街的海登爷爷你还记得吗?他可以把你带出这里!我这几天想办法再给你弄点吃的和衣服带着......”
说着说着,莉亚婆婆又抱住了沃森。
“听莉亚婆婆的话,不要再去想报仇的事情了。离开这里,跑得远远的,好好活下去,好吗?”
这种时候沃森最见不得人哭了,他不得不先想办法安慰莉亚婆婆,再思考如何从她嘴里问出话来。
(这一思考就......好吧,事不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