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疾驰而过,翻飞的马蹄将地上的泥土践踏的尘土飞扬,偶尔有石子被挟带着弹出老远。眨眼间,双方一前一后已是跑出了一箭之地。
敖勒多等人受道路限制,在高速追击中竟不知不觉的形成了两路纵队。几名后金骑兵为了在达旦章京大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忠勇,竟挤到了他的前面。
前方有处略小的弯道,一些刚刚吐出绿芽的树木正好遮挡了后金兵们的视线。多年的战场厮杀经验让敖勒多心中感觉不好,他刚要下令减慢速度,却是迟了。
跑在最前面的一名后金兵刚刚转过弯道,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迸射而出的鲜血溅了他旁边两名后金兵满身满脸。一支两尺多长的花翎羽箭从他的口中射入,巨大的力道让羽箭直接刺透了他的脖颈。
透露在外的箭头在阳光下竟闪过一丝带有血色的寒芒。尸身一歪栽落于马下,瞬即被后面躲避不及的战马践踏的血水四溅。
未等其他后金兵作何反应,第二支花翎羽箭迎面而至,将排在第二位后金兵的喉咙直接射穿。
这后金兵捂着不断向外喷涌鲜血的喉咙,拚命的想呼吸空气。他每喘息一口便有一大股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来,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几息之间便栽落马下。
排在第三位的后金兵见势不妙,现在想让战马停下来已绝无可能。他在死亡的巨大威胁下决定先下手为强,顾不上瞄准弯弓便向杨林射去。但他的动作太慢了,箭刚搭在弦上,第三支箭已经来到他的眼前了。
“噗!”的一声,这一箭正中后金兵的左眼。眼球被瞬间爆裂,就如后世的气球被针刺破了一般,一股鲜血在人体内部压力之下喷射出去好远。
紧接着眼球后面的大脑被利箭直接刺入,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他的尸身已是翻落马下,骇的其他后金兵胆颤心惊。
面对死亡,人类的本能反应是恐惧而不是好奇,他们被同伴的恐怖死状完全震慑住了。
这些后金兵都是从血战中幸存下来的精锐,死人的场面看得太多了。一箭命中要害顿时毙命的射术他们也会,但是在奔驰的战马上能连续命中口、眼、咽喉这样精准目标的射术就没几人能做到了。
是传说中最厉害的巴图鲁才拥有的本领。很明显,前方的那名明军就是最厉害的巴图鲁。
原来杨林利用弯道对方视线被遮挡、速度降低的时机,待对方从弯道现身便趁机连发三箭,箭无虚发。
“我操你祖宗!你这南蛮贼子很狡猾、很无耻!”敖勒多指着杨林高声怒骂。他想挤到前面去,但是道路实在是太窄了干着急没办法。
杨林连杀三骑后竟示威性的拍了拍两个鼓鼓的箭囊,意思是不怕死的尽管来,随后打马又跑。
一众后金兵虽然气的破口大骂,但皆惧杨林的射术谁也不敢离他太近,只能在一箭地之外放慢速度远远的跟着。
敖勒多对此是既恼火又无奈,无论怎么喝骂手下也没用,谁也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人的功绩。
“敖勒多你个蠢货你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加速追赶敌兵?你想吃鞭子吗!?”哈拉布哈领着大队人马跟了上来,他劈头便是大骂。他虽然看到了三名自己人的尸体,但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敖勒多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结果引来了上官的极为不满和斥责。
哈拉布哈骂道:“敖勒多你也算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了,胆子是被狐狸叼走了吗?竟然被一名敌兵吓的没了勇气。你们一起追上去,我就不信他能把你们全射死!敖勒多,今天你若是不把这敌兵干掉或是活捉,我就把所有战马的马粪都塞到你的嘴里去!”
“嗻!请额真大人放心,我必将此敌兵斩杀,以解心头之恨!”敖勒多嘴上答应,心中却暗骂,你不过就比我官职高一级嘛,牛气什么?你不怕死你上啊,蠢货!
敖勒多敢怒不敢言,向一众手下下令道:“你们和我一起上!一定要干掉前面那个敌兵!”
“嗻!”一众后金兵齐声应命,随即打马随着敖勒多向前追去。
杨林见后金兵蜂拥追来,便知对方想利用人数优势冲破自己的弓箭狙击。
心中不由暗笑,蠢材就是蠢材。这山道最多容四骑行走,想打马跑起来只能是变成三骑并行。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不管来多少人,我面对的就是三个人而已。
杨林催马向前继续引后金兵衔尾而追,未跑出多远前方又是一个弯道。这回后金兵有经验了,个个拈弓搭箭放缓马速,弯腰塌背降低姿势,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的向弯道的里侧窥探,确认杨林离的远些这才催马跑起来。
双方一前一后又猛跑了一阵,杨林突然拨转马头向后金兵冲来。这一举动完全出乎后金兵意料,他们以为杨林要近身搏杀,前面的几人急忙弯弓射箭。
“嗤、嗤....”连续的羽箭破空之声迎面罩向杨林。杨林却是一记“镫里藏身”躲过射来羽箭,反手便是一箭射出。原来他方才拨转马头是让后金兵进入弓箭射程。
“啊.......”,一名后金兵惨叫着跌落马下,尸体被后面的战马很快淹没。
杨林又是箭到人亡,这一箭正中其咽喉。他一击得手,双腿一夹马腹,左手向怀里猛的一带缰绳,马头立刻调转回来,反手又是一箭射出。
杨林身高臂长力量又大,每次弯弓都是状如满月,所射羽箭又快又猛。即便后金兵的战甲防御性能很好,但也禁不住他专门射人五官。
随着一声惨叫,又是一名倒霉的后金兵中箭落马,这一箭直接将他的额头射穿。
头盖骨在人类的骨头中最硬,没有强大的劲道根本不可能射穿。可见杨林力量之大,射术之犀利。
杨林至今已连续射杀五名后金兵,皆是一箭命中要害而亡。若说后金兵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虽然彪悍,但自古军中便是以武为尊,谁的本领高强谁就有慑服众人的威势。面对杨林这样的敌军勇士,他们也是敬畏交加。
“不准停下,给我继续冲!一定要杀了他!”敖勒多向手下大声的喝道。为了起到身先士卒的示范作用,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到最前面。
看着前面气定神闲的杨林,敖勒多气的直咬牙。他照着战马的屁股狠狠打了几鞭,马儿吃痛不住骤然加速,眨眼间已是奔出数丈,与其他后金兵瞬间拉开了距离。
敖勒多不顾马力继续鞭打战马,战马吃痛不住只能奋力疾驰。几息之间,与杨林已拉近到五六十步之内。他见其已进入弓箭射程,咬牙切齿弯弓便射。
杨林听见身后有破空之声,双腿一夹马腹,右手控缰,俯身紧紧贴于马背之上。袭来的羽箭转瞬及至,擦着他的头皮掠过。他迅速直身双脚离镫,左手一撑马鞍,身形用力一翻,却是轻盈的反坐在马背上。
敖勒多惊讶杨林的精湛骑术,暗道好快的反应速度。但他也是骑射优良,第一箭刚离弦,第二箭已是搭在弦上引弓再射。
说时迟那时快,第二箭已至,此时杨林刚转过身来重心还未平稳,他借势右腿勾住马鞍,身子大半向左迅速坠去,羽箭擦着他右腿从战马的鬃毛间掠过,锋利的箭刃挟带着几根马鬃飘然落地。
敖勒多见两箭射空不禁大怒,暗道这明军小卒好俊的骑术,可惜他竟不是我大金的巴图鲁。他迅速举弓再发第三箭。但对方已直身坐稳在马背上,将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杨林将肋下腰刀一横,“叮”的一声金铁交鸣宛若一丝龙吟。锋利的箭簇射到刀鞘上爆溅出几点火星,随即身形一歪被直接磕飞。
敖勒多哀叹一声,对方反应迅捷不说,格挡的时机也拿捏的极为精准。自己连发三箭竟无一中的,这小卒实在太棘手了。明军中有如此了得的巴图鲁,对大金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今日必须将其斩杀。
敖勒多迅速将第四支箭搭在弦上,弯弓再射。不想对方已先他一步弯弓射来,只听弓弦一声嗡响。他急忙俯身于马背之上,利用马颈来掩护自己。可两息之后并未发觉有羽箭袭来,正欲探头察看。彼时一支花翎羽箭已在他的瞳孔中映射出老大的身影。
一声惨叫和着一股迸溅的鲜血,敖勒多右眼中箭并被伤及大脑中枢,一头栽落马下。迅疾被后面躲闪不及的战马连番践踏,血水不断自口鼻中溅出,眼见已是活不成了。
原来杨林玩了个小把戏,先是弯弓空放一箭,让敖勒多以为有箭来袭俯身躲避。结果等对方抬头时趁机射出了真正的一箭。
敖勒多那会仔细观察对方弓上有没有搭箭,以致上当殒命。战场上生死存亡都是一瞬间的事,一丁点儿的失误都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敖勒多也是比较有名的巴图鲁,他的死让冲在前面的后金兵一阵大乱,大呼小叫的踟蹰不前。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前面那名明军骑兵本领高强,骑射技艺堪比“飞将军”李广。手中之弓射无不中、中无不亡。与这样的高手过招,心理压力可想而知有多大。
哈拉布哈从后面打马上来,一边命人将敖勒多的遗体收好,一边亲自领队去追杨林。在他看来,杨林用的战法就是他们满蒙骑兵常用的“曼古歹”战法。
“曼古歹”又名“安息人射箭法”,简单地说就是我不和你正面硬钢,你追我就跑,一边跑我一边射箭。借此消磨你的锐气和体力,同时拖散你的阵型。而我的主力部队则早已迂回或是埋伏在你的身后和两翼,等你被拖的虚弱不堪的时候,便给你致命一击。
哈拉布哈领着后金兵在离杨林一箭地之外紧紧跟着,希望等到地形开阔的时候再一举冲上去。没想到刚刚转过一道弯就有人踩上了炸炮。
“轰”的一声闷响,一股丈余高的烟柱拔地而起,泥土和砂石在爆炸声中四处飞溅。
一名后金兵被掀落马下,他的左脚脚掌被炸裂,鲜血顺着他捂着伤口的指缝不断向外淌。他的战马则被炸断了左前蹄躺在地上,嘴里不住发出悲惨的嘶鸣声。
另一名后金兵则被炸死的战马压在身下,造成一条腿骨折动弹不得。
“你们几个去救人!其余人继续追!”哈拉布哈下令道。他现在是损兵折将还没伤到对方一根毫毛,别提有多窝火了。大金的将士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后金兵继续追击,没追多远又是一股丈余高的烟柱拔地而起,伴随着爆炸的闪光和硝烟,一名后金兵连人带马直接在沉闷的爆炸声中没了性命。
另一名后金兵虽没被炸伤,但是身下战马却惊了。在马队里横冲直撞直尥蹶子,把整支队伍搅得七零八落。
即便如此哈拉布哈也没下令停止追击。后金兵们硬着头皮继续追赶。没追多远,又接连踏响了两枚炸炮。爆炸声在山岭间传出去好远,惊的飞禽走兽们四下飞散。
这两次爆炸让三名后金兵非死即残。即便是哈拉布哈本人也被飞溅的小石子打破了鼻子。
“额真大人,不能再追了。这样下去大家就全完了。”一名后金兵胆战心惊的对哈拉布哈道。
“是啊,额真大人。那南蛮子明显是引诱我们继续追击,然后让这土炮逐个炸死我们。”另一名后金兵也附和道。土炮是后金兵们对炸炮的称呼。
“现在谁也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土炮,要是一直追下去,大家可就别想活着回去了。”又一名后金兵道。
“还请额真大人三思啊。大家可都是有家室的啊。”
一众后金兵七嘴八舌的道。现在他们是说什么也不敢再向前追了。
哈拉布哈气的脸色铁青、嘴唇发紫,握着缰绳的手不住的颤抖。他恶狠狠的看着百步外的杨林,看着他在不时的炫耀马术,甭提有多火大了。
但手下的话又不能不考虑,思虑了半天才咬着后槽牙用鼻音道:“撤!”
后世记载此战,“奴骑至,百倍于林。复两战,发六矢皆中。再战,奴踏雷,皆惧。残折数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