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冷,没食欲罢了。”明责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责怪我的意思,但也没有再待我如旧。
明责指指我面前的蛋糕,挤出浅浅的笑,道:“尝尝吧,这是你爱吃的。”
“明责,议长阁下斥责你了。”
这是个肯定句,欧阳秦极为看重家族名誉,现在舆论都是压倒在明责身上,即使明责解释其中缘由,欧阳秦也会以个人影响家族声誉的原因责备明责没有处理好个人问题。
“我的确有错,父亲教育我,是应该的。”明责无力的笑笑,神态极其疲惫。
“错?”我讽刺的笑笑,有些怨恨道,“如果说对我好也算错那议长阁下真是太霸道了。”
明责望向我,眼神中又带上了往日的柔情,他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温暖的气息从细腻的肌肤中飘出,丝丝沁入心脾:“小林,我不怪你做这些事,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待在你身边。但两个人要彼此陪伴不一定要以爱人的形式,我们是师生,是朋友,我们可以以其他的关系更长久的在一起。也许你对我并不是喜欢,只是长期的对年长者情感上的依赖,我们不妨再等等,等你再大一点就会明白,喜欢和依赖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是在劝我放弃,把你让给艾玛·巴塔罗?”我直视明责的双眼,目光如炬,语气里带着浓厚的占有欲。
无论是从个人情感还是家族利益,我都不允许欧阳家和巴塔罗家联姻。
明责抿了抿唇,柔声道:“你我都是大姓,知道有些事……”
“你喜欢她吗?”我厉声打断明责的话质问道。
明责一愣,嗫嚅片刻,只说出一句:“我姓欧阳。”
我不甘示弱,反握住他的手,倔强的眼神望入他眼底,逼问:“你喜欢我吗?”
“我只把你当成个孩子。”
事到如今他还是这副说辞,看着明责淡然的样子我真是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冷静,直接打晕了人往蓝家老宅一困,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还回去,让这个人永远的只属于我。
“我曾经也只是把你当作是一位良师,一位慈爱的长辈。可明责,回过头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朝夕相处,细致入微。你明知我在情感上有缺失,就知道我很难不对你心动,”我松开紧握他的手,语气里带着悠悠的埋怨,“你就应该和其他人一样,离我远远的。”
明责静静的听着,神色从淡然逐渐变得不忍,琥珀色的眼眸似一个漩涡,无论他投出什么样的目光我都会为之倾倒。
窗外的雪还在下,积雪的道路上不时会来往几辆车,车灯的余晖从明责身上走过,让他俊美的五官似乎有了些情绪,手旁的咖啡和牛奶飘着悠悠的热气,面前的小蛋糕我一口也没有吃。
“终究是欧阳家对不起你在先,我不怪你。”
“我在和你说个人你却在和我谈家族,”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埋怨他,“你不是很看重自己的想法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做那些事只是为了让你待在我身边,跟该死的家族利益没有关系。”
“我很快就会离开首都。”片刻后,明责才微垂下眼眸,平淡的说出一句话。
离开?不行,离开了首都我就不能常常见他,所有的一切都会脱离我的掌控,他不能离开。
“是欧阳秦赶你走吗?就因为那些谣言?”我情绪已经有些激动,放在腿上的手不禁握成拳,气愤也害怕。
“不,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做了错事,让欧阳家名誉受损,我不配留在这里再受家族的庇护。”
他在维护自己家族的荣誉,在维护自己的父亲,这是他的底线,是我们大姓的底线。
“如果你是担心那些流言蜚语,那你大可留下来,”我凑近几分,语气里带了几分请求的卑微,“我在军校的学业已经提前完成,新年一到便要去北部第七军区接受训练,一直到我上前线都不会回来。”
明责有些惊讶,皱眉确认道:“第七军区?”
如果是第一军校是优秀军官的工厂,那第七军区就是精英士兵的培养基地。这是由李马克提出的,以集中训练顶尖士兵为目的的基地。前线不少战功赫赫的士兵都出自这里,这里的训练以残暴出名,不断的挑战人类肉体极限,但也的确效果显着。
指尖的蓝宝石转动间发出夺目的光芒,手指越过桌面轻轻触碰明责的指尖,见他没有躲避才敢轻轻的将手搭上:“明责,也许我的方法是错误的,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只是希望你的目光只属于我,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公开表示那些谣言是我散播的。”
这句话亦真亦假,前半段情真意切,后半段则是投石问路。
我真是憎恨我自己,即使是面对喜欢的人,我还是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谎话连篇。
明责,让我看看吧,看看你的内心是否和你表面一样干净纯粹,看看家族的名誉对你到底有多重要,看看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不用了,”明责抬手温柔的抚摸我的脸颊,淡淡的茉莉花香从他袖口传来,与这冬雪格外的般配,“我知道你本意不坏,这些事让我承担吧。”
我痴迷般的握住他抚摸我脸颊的手,细细感受掌心传来的温暖,明责的目光似乎带了些柔情,却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眼角眉梢染上了愁容。我只想看到他温柔的笑,不想愁思爬上他俊朗的脸庞,我忍不住偏过头在他掌上轻轻留下一吻,明责却像被烙铁所炙,猛然收回手。
我心中顿时失落万分,眼眶有些酸涩,忍不住揉揉眼睛,强颜欢笑道:“你总是维护我。”
“因为我是你的老师。”明责义正言辞道。
“你只想做我的老师吗?”我不甘的从椅子上站起,动作之大踢倒了椅子,在空旷的二楼发出一声突兀的闷响。
明责抬头直视我的眼睛,暖色的灯光照在他俊朗的脸上,却透出一种坚毅的美感,他身上属于欧阳家的风骨,属于大姓的傲气在这一刻逐渐展现。
“明责,你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你为了自己的理想敢于违背父亲的期望,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无视你心中的芥蒂呢?”我望着他不肯退步的眼睛,那坚韧的眼神让我再次明白明责并不似他表现出的这般温和无害,他的内心和军人一般坚定,在明责心中,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家族,也许他会为了家族牺牲自己,但绝对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这一点我们很像,我们都是利己主义者,自私又可笑。
无力感似潮水涌上心头。枪法不准可以练,但一个人心里没你,无论你怎么嘶吼祈求都没用。
“我从未喜欢过你,也没给过你任何暗示,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你我是师生,我们之间相差了十岁,我不会……也不可能喜欢你。”
明责一直都是笑容满面,温和恭顺,他的手掌,他的目光都是温暖宜人,但他说的话却是这么伤人,他甚至不愿意含蓄一点,直接把刀剑往我身上戳。
我被他直接的拒绝伤得心中苦涩,昂贵的服饰和精致的妆容在这一刻都显得可笑至极,我像个无法取悦观众的小丑般局促又焦躁。我一直自信高傲,无论是家世样貌还是学识地位,放眼整个金羲自由联众国我都是顶尖的,想和我攀亲攀关系的人数不胜数,可为什么偏偏动不了明责的心?
我人生至此,所求的不过是眼前者一抹温暖的身影,他不是太阳般炙热耀眼,而是明月似的柔和缠绵,这束月光轻飘飘的照进我心里,他的温柔眷恋,让我以为他的柔情只属于我,让我庆幸自己是唯一被他照耀的可怜鬼。他不经意的一笑让我愉悦好几天,但他的笑终究不属于我一个人。
明责收回让我心痛的眼神,从椅中站起,如此一看他的身形更是单薄,这件毛衣上月时刚好合身,此时却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他表情清冷,如同在如一个陌生人讲话:“我今天就是要和你说这些,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眼看明责就要离开,我心中惊恐万分,快步追上伸手拉住他,眼中已经有了泪水:“明责,难道你真要和我疏远吗?”
“错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及时止损。”
“我不要!”我含泪扑入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温热的身体,“我死都不会放手!我就要你!”
“小林,你不该是这样。自信矜贵的你应该渴望你想要的,而不是渴求,卑微的去祈求,不是你该有的样子。”
我仰头含泪望着我的月光,他亦垂眸看我,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又纯粹,里面有着柔情、不舍、傲骨和诀别,唯独没有爱意,他心中真的没有我。
我心痛难忍,踮起脚,尝试着吻上明责的唇。与上次在衣帽间带有占有欲的吻不同,这次的吻是苦涩和不舍,是悲情的吻。
明责愣了愣,抬手缓缓将我推开,眼角也有些泛红。我怀中乍空,不安感瞬间席卷而来,明明他就在我面前,我却得不到他。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溢出,明责抬手为我拭去,摸摸我的脸庞道:“我不是你的良人,学会放手,也是一种成长。”
“明责……我不要。”我抽泣的拉住他的衣角,像以前一样,只要我撒撒娇,明责什么都会依我。
但这次没有,他低垂了眉眼,明明眼中有柔情和不舍,但为什么却忍心挣脱我的手,头也不会的离我而去。雪越下越大,落在明责肩上,转瞬又不见踪影,橘黄的灯光在他眼角眉梢投下属于芥蒂的阴影,单薄的身形在雪夜里孤独又清冷,冷色的路灯照着一片片黑暗,一直延申向远处的繁华,明责背过身去,始终没有回头。
我的月光走进了那个雪夜,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