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各种揣测中,相约“谈判”的日子很快到了。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正是适合出门游玩的好时机,丹芦却心情复杂,换上了普通衣着,一个人前往了约定的地点——那酒楼和平日里一样,宾客盈门,伙计忙得脚不沾地儿,嘴里吆喝得整欢,没有人知道这里即将进行的一次密谈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国家的安定。
平王作为这顿“便饭”的“东道主”,自然是提前到了。
雅间里,只有他一人慢悠悠地品着香茗,面上一派怡然自得,好像真是特地来会老友一般。
丹芦在伙计的引领下上了二楼,按照约定直接推门而入,环顾四周,心中不免有些许惊讶,忙收敛心神,尽量稳定住面上的平静。
也不怪丹芦惊讶——似乎为了显示诚意,平王连屏风都叫人撤了,这屋子里有什么一目了然,竟也只有他一个活人,并无其他心腹或是护卫在侧。
一对一,不知他打算用什么“话术”来蛊惑自己。
丹芦想着,还未开口,平王先说话了,语气十分客气又不失热络,“丹芦王子,快快请坐,您能如期来赴约,本王深感荣幸。”
丹芦坐定,看他一眼,“平王爷深谙入乡随俗之理。”
平王低头看看自己身着的南蓟服饰,笑道,“贵国衣着穿上宽松便利又潇洒美观,本王很是喜欢。”
一边说着,一边给丹芦斟了一杯茶。
丹芦看着茶杯里袅袅升起雾气,犹豫。
平王便笑着给自己的杯子也斟满了,还喝了一口自证清白,“丹芦王子不必紧张,今日约王子前来,不过是叙叙话罢了,王子千万不要误会,想当年,本王也曾与你父亲在这里把酒言欢,想起来都是十多年前二十来年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丹芦心下鄙夷——拉拢别人助纣为虐失败,也好意思旧事重提,而且那个时候他没出生,大姐可是出生了,想起他后来指使授意满大海对大姐做的种种恶事,丹芦便有些抑制不住愤怒,如今他抓了燕儿,又想故技重施拿他们看重的人作文章?
如此想着,便更加怒火中烧,强压着语调问道,“燕儿呢?”
说起来平王也是第一次见到丹芦,万没想到这年轻人竟如此沉不住气,也不寒暄也不客气,反而绷着脸单刀直入,可比他父亲南蓟王的交际手腕差远了,心中不免有一丝窃喜——像西戎王一样,喜怒形于色,完全没有大局观,这种人才好忽悠好对付。
又在心中冷笑——连这种人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继承王位,他这种文韬武略的人中龙凤却要处心积虑地为自己谋划,老天到底不公。
他佯装愣了一下,随即恢复笑容,“丹芦王子尽管放心,燕儿姑娘在我那里做客,吃好喝好,伺候得十分周全。”
丹芦忍不住冷笑拆穿道,“是么?做客?让手下用武力擒拿,平王平日里就是这样请别人做客的?”
——这小子果然很冲动行事。
平王依旧笑容满面,“提及此事,还要向王子赔个不是,我那手下都是一群江湖莽夫,不懂得人情世故,自作主张冲撞了燕儿姑娘,我已经惩罚过他们了,这不,特地约王子过来赔礼道歉,随后也会将燕儿姑娘安全送回。”
随着二人的交谈,平王已经将称谓从“本王”换成了“我”,尽量拉近距离,丹芦却依旧绷着脸,没说话,他可不信平王会轻易将“筹码”送还。
平王略微思忖了一下,引导他开口,“听说南蓟王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继承人不得娶外族之女为妻,据我所知,燕儿姑娘乃西戎人士,不知……”
话未说完,被丹芦生硬打断,“你听错了,没有那个规矩,我阿娘也不是南蓟人。”
见他不上道,平王窒了一下,勉强笑道,“那便好,想来是我听岔了,我还想着若真是有如此不近人情的规矩,我倒有办法助王子一臂之力抱得美人归,既然不是……”
“你有什么办法?”丹芦终于抬眼看他。
——鱼还是上钩了。
平王心中有了底,故作为难,“办法是有,只是不知王子对燕儿姑娘的心……”
“我对燕儿之心,日月可鉴。”
丹芦表情严肃,“若能成百年之好,这王位坐不坐都不重要。”
“不……”
隔壁雅间贴着墙根儿偷听的燕儿听到丹芦此番说法,既窝心又难过纠结,她最开始是有自己的私心没错,但对丹芦也是一片真情,若事情真到这个份儿上,她也愿意为丹芦拼一回,可话说回来,她又不想如此自私自利地连累他,毕竟是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因而内心天人交战,矛盾得很。
最终还是不想丹芦为了她牺牲一切,忍不住想出言阻止他告诉他不要上当,奈何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她回头愤怒地瞪着满大海。
单一添从旁打哈哈道,“哎呀,我说满大侠这是做什么?燕儿姑娘是王爷的贵客,你怎的还上手了?”
说着将燕儿拉到了一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插嘴,静观事态发展。
燕儿醒悟过来——方才听到丹芦的心里话,一时间太感性了,失去了思考,她能想到的,婆婆他们自然也能想到,婆婆深切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既然大家都知道,还放心让丹芦一个人来赴约了,定然是有打算的。
这么想着,便稍微稳定了心神,继续耐着性子听下去。
另一边,余鱼听到此处也不免感慨这一对苦命鸳鸯,为何要受这种奇葩规矩的制约,不过平王可没那么好心促成别人的好事,他是又要抓住这个弱点搞事了,好在大家事先都分析过了,知道他定然有这个想法,要从这个点击破丹芦,否则也不会抓燕儿了。
南蓟王后听了儿子这番表白,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她向来知道丹芦是个重情重义、表里如一的孩子,他内心磊落,没有那些花花肠子,若交待他跟平王虚与委蛇,也是不可能,莫不如真情流露,将计就计,看看平王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