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阴云密布,天气冷得不像话,隔着门都听到风呼呼地刮着。
余鱼洗了个热水澡,舒服多了。
她看着窗外,头一次没有心思欣赏雨景。可能是心里担忧的事太多,心情便也跟着有些压抑了——这么冷,连根手指头都不想伸出去,今年的冬天怕是要提前来了。
“吱呀——”
门被人轻轻推开,余鱼回头,见暗香头发丝贴在脸颊上,淋得尽湿的回来了,伞已不知去向。
暗香进屋没说话,但神情看着已经不似方才那般火气冲天的了,整个人反而沉默下来,甚至还不经意地躲避了一下她的眼神,似乎有什么心事。
余鱼主动开口道,“我洗完了,新热水老板娘给你备好了,快去洗澡,眼下是紧要关头,有一大堆正事要做,可别感冒了。”
暗香闻言抿了抿唇。
的确是紧要关头了,平王谋划了那么久,公子他们又何尝不是?公子能不能报仇,皇上能不能将平王定罪,汪小溪能不能给汪家翻案,窦家能不能重得圣心……都在此一举了。
这个关头,任何差错都不能有,否则事态又不知要向什么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她心里明白得很。
暗影年长持重,应当比她更明白。
她原地呆立了一会儿,余鱼有些莫名其妙,觉得她的状态很是不对劲,刚要问一句,暗香突然一把从她手里扯了布巾,绕去屏风后面了。
余鱼咽下想说的话,“我去前面看看。估计一会儿也要吃晚饭了,你洗完就快点过来。”
走到门口,她又停顿了一下,问了一句,“要不要我等你?”
隔着屏风,里边的人飞快回道,“不用。”
余鱼耸耸肩,拎了把伞出门去了。
前面客栈里正在准备晚饭,还没走进去都闻到香味儿了,饭菜的香气令这深秋的冷雨都柔和温暖了不少。
汪小溪嫌余鱼来的慢,“我说小鱼儿,后院儿到底有啥好东西,比这好吃的还留人啊?”
“你就知道吃。”
余鱼惯例怼了他一句,坐下,拿了块红糖糕垫肚子。
怜怜笑着拉住她胳膊,“这次我可不向着你,确实是太慢啦,我自己待着好无聊!”
这话说完,一旁恩雅的嗓门儿就亮开了,一脸惊奇看着她道,“怜怜方才不是听我讲西戎的轶闻听得津津有味的么,怎么会无聊了?”
怜怜脸上一红,她确实对那些从来没听过的风俗很感兴趣,不知不觉跟恩雅聊得竟融洽起来了。
但是她心里觉得,先前还拧巴的呢,不能一下子几个故事就让人给收服了,好像自己很没立场似的,因此故意这么一说,显得二人还很疏远罢了。
但恩雅是什么人?
她要真想跟你对着干,那就着实令人觉得头疼难缠,可她要是想跟你真心示好,也是热情得紧,一般人难以招架,何况怜怜这么单纯的姑娘了。
余鱼心中好笑,如果恩雅是真心实意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多个朋友总比结个仇人强。
便道,“你呀,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方才听故事的时候不无聊,故事讲完了可不就无聊了么,你想听,不会再求人给你讲么?”
怜怜揪着她打了一下,恩雅恍然大悟,笑眯眯地接话道,“不打紧,我还有一箩筐的故事!你想听随时找我就是了。”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主要任务就是攻略窦文杰,好让他日后成为自己的靠山,奈何这人不苟言笑,总跟个铁坨子似的。
但铁坨子也有在意的人事物,比如他很明显地特别紧张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要是她能把怜怜哄好了,窦文杰还不对自己唯命是从?比起窦文杰,怜怜更容易攻略,不失为一个捷径,恩雅自觉找对了方向。
余鱼方才进屋就在四处张望,没看见白玉楼,亦没看见暗影,不免有些担心。
暗影自作主张地把满大海送了回去,该不会是彻底连面子也不顾,倒戈投诚平王了吧?按理说应当不会的——即便暗影因为大公主而讨厌白玉楼,但他也绝不会喜欢平王,毕竟要是没有平王推动满大海的恶行,公主也不会被夺蛊丧命,平王和满大海应当是他更大的仇人。
但人心难测,她也不敢随便下定论。
刚想问问梁文道,就见客栈老板喜形于色地走了进来,“诸位听说了么?太后的大寿连仪式都取消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皆有些讶异。
老板接着道,“我们这消息闭塞,才听说,原来这事都改了两轮了。先前只说简办,现在是彻底取消了。唉,也是,天降洪灾,百姓遭殃,太后心慈,哪有心思过寿,听说是要吃斋念佛保佑国泰民安,过几天就要入寺闭关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众人都有些意外。
如果太后的大寿见觐见都彻底取消,就意味着平王再没有理由入京了。
好好的一个请君入瓮的计划恐怕也要落空,这明明是之前布置好的,难道皇上是另有打算?
众人皆是沉思。
只有老板依旧兴致勃勃的,“既然如此,各位也不必急着赶路了,这天气这么差,不如就在小店里好好休整几日再返程。”
梁文道他们不急着上路的话还能多给他创收几日,而且说不定前阵子离开的那群人也会再回来住呢,他能不高兴么!
见大家都不说话,兀自猜测,倒是汪小溪笑道,“我看这里没什么别的玄机,你们不要想太多了。太后一个常年吃斋念佛的老人家,根本不知道朝堂上这些糟心事儿,想来皇上也不会整天跟她念叨这些吧,她这么突发奇想,不过是心善为了百姓,皇上是个大孝子,也没办法不是?”
这么一说倒是也有道理,不过那先前的计划不都泡汤了么?
而且平王因此只能又改变计划,他们更猜不透了。之前是因为白玉楼卧底,他们才得知平王的一系列打算,现在平王已经怀疑白玉楼了——而且还有西戎运送兵器的事,恩雅一直都没来与他联络,加上窦文杰又临阵反水,平王一朝体味到了“众叛亲离”的感觉,他本来就生性多疑,这时候早就不信任任何人了吧?
他还会抗命去京郊的雁鸣山取那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兵器和玲珑玉宝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