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起身,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忙拦住他——要闯阵也不能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好歹先跟李梦云要点儿防毒的草药什么的,再请赵沅预备一块事后解毒的玉佩才行,这样虽然不万全,多少有个心里安慰。
几人正在房里热切地商议着进程,陈二叔亲自赶了过来,大家以为是毒王那边又有什么消息,却见他拉着余鱼的手,喜气洋洋道:“你二狗哥回来了!听说我找到了你,这愣子喜得都快疯癫了!”
余鱼惊喜,“人呢?”
二叔乐呵呵的:“洗澡去了,刚贩货回来,一身臭汗的。”
余鱼忍不住抿嘴一笑,二狗哥也注重起形象来了。
心情激动地坐着等待,和二叔还没说上几句话,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男子便匆匆入室,口中直呼,“二叔,人在哪里?”
众人抬头,只见这青年剑眉星目,生得一副好人才,露在外头的肌肤晒得金棕,一看就是常年在外东奔西走的生意人,健康又阳光。
青年扫了一遍,径直冲余鱼扑过来,“胖丫儿!”
余鱼亦站起身,“二狗哥!”
两人四目相对,情绪都十分激动。
汪小溪看着二人紧紧交握的手,轻哼了一声。
怜怜瞧见了,得意地对林小木小声道,“看看,叫他平时没个正经,这时候情敌来了,毫无还手之力,只会瞎哼哼,活该!”
林小木看余鱼那激动的神情,真挚的眼神,亦觉得不太妙,捅捅师弟:“这位好像是余鱼的竹马哎。”
汪小溪沉着脸“嗯”了一声,不发表意见。
陈二叔则是满意地摸着胡子,看着两个年轻人叙旧,还频频点头,那欣慰的表情,眉开眼笑的跟要办喜事儿似的。
两个分别多年的年轻时叙了半晌的话,二狗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余鱼的手,脸上不由一红,忙松开手道:“胖丫儿,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等我发财了就去接你,这事儿我一直都没忘……”
见余鱼点头表示记得,他高兴道,“本来打算这次走完货就去密云山找你的……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你不想见我们,而是宫里的人故意阻拦,所以我都想好了,要是他们再不让我进去,我就开价跟他们做个买卖,反正我现在有钱了……想不到你竟自己找来了。”
余鱼抿嘴一笑,“鬼主意还挺多,做买卖,你要杀谁?你说的话我当然都记得,当时你还怕我大了会将你忘了,怎么会呢,你和小时候比一点都没变,就是高了,壮了。”
二狗憨厚地挠头傻笑:“你也啥都没变,就是小时候面黄肌瘦的,现在白里透红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余鱼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谦虚两句,汪小溪在旁边冷不丁来了一句:“意思小时候丑呗?”
余鱼立马收了笑狠瞪他一眼,二狗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胖丫儿小时候就好看,现在更好看了……反正,我见识短,在我眼里,她永远是最好看的姑娘。”
汪小溪本来想从中作梗,打断这个过于“温馨肉麻”的画面,没想到反给人制造说甜言蜜语的机会了,脸上险些没挂住笑——这小子看着憨憨的,好鸡贼啊!
有了他这一打岔,二狗这时才恍然大悟地看向别人,“这几位是?”
余鱼忙给介绍,“都是我在江湖上结交的好友,这是怜怜,这位是林大哥,这是……”
“我是她相好儿的。”汪小溪死皮赖脸地往余鱼身边儿一贴,像个狗皮膏药似的。
二狗闻言顿时色变,不可置信地结巴道:“这这……”
余鱼一拳捣开狗皮膏药:“你听他胡说!这人嘴皮子最贱了,没个正经话,他叫汪小溪。”
见余鱼否认得干脆利索,二狗缓和了脸色,冲他点头,汪小溪听了却不高兴地扁扁嘴。
陈二叔在一旁笑道,“年轻人多就是热闹……走,二叔在前面安排了宴席给你二狗哥接风,还叫上了你爹娘他们,有什么话,咱们席上再叙。”
二狗早听说余鱼找到爹娘了,紧张得直扯衣襟,连连问她自己穿着太朴素了,会不会失礼,要不要换一身。
林小木撞汪小溪肩膀一下,“师弟,你看这架势像不像傻女婿要见岳丈?”
汪小溪冷笑一声,“你想得可真远。”
“可不远了,干爹干娘都催着余鱼好几次了……我看二叔也有意撮合这二人再续前缘。”
怜怜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一句,跳着跑到前头跟余鱼说话去了。
剩汪小溪一个人运气。
席间,众人得知,这次二狗是在西戎淘到了一批别致的小玩意儿,准备运到京里去贩卖的,京城里的贵人们不差钱,且对稀罕东西有兴趣。
二狗说,时间就是金钱,生意耽搁不得,他只是顺便回家来看看,他带的商队也只在边境稍作停留,休整几日就要再出发了。
李梦云和赵沅见他如此上进,频频点头。
听陈望之说他小时候就对余鱼照顾有加,又靠着自己能吃苦走到今天这一步,便对这实在本分的小伙子很是赞赏,拉着他问长问短。
二狗十分紧张,略显拘束地一一回答了。
只是他不知道夫妇二人是易了容的,还暗自在心里琢磨着,余鱼怎么和父母长得不像,该不会是认错了吧?
余鱼想起暗香警示的话,便趁这工夫看了几眼另一桌席上喝酒吃肉的那些护队——都生得高高壮壮的,不太像商人,倒真有点像军人。
便插空问道:“二狗哥,你们这回贩的是什么物件儿啊,这些小东西本来就不贵,费力拉到京城去,能赚钱?”
二狗笑道:“是一些中原没有的小玩意,价格是不高,贵在稀罕,我收来也便宜的,还是有的赚。”
“哦?那么稀罕?我也想见识见识。”
二狗见她感兴趣,忙道:“没问题,给你拿些消遣去。”
说着冲旁边埋头吃饭那个西戎领队叽里咕噜说了一阵话,那人便放下筷子皱眉。
余鱼见他神色有异,忙问:“怎么了?”
“他说西戎气候多变,他们怕沿途刮风下雨浇坏了东西,特地又将货物包了好几层,不太方便开封,他们是好心。”
二狗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过没关系,我那还留了点样品在外头,回头先拿给你玩,等到京城卸货了,我再给你带些回来。”
“多谢二狗哥。”
余鱼口中应着,看了那西戎领队一眼,觉得眼熟。
那人眨着蓝色的眼睛,冲她点点头,又埋头猛吃。
又来凑热闹蹭饭的梁文道突然笑着插话道,“眼看着就快到太后的寿辰了,这些小玩意说不定能讨得太后欢心。”
二狗一听连连摆手,“木大哥这就说笑了,太后哪能看得上这些民间的小玩意儿!”
梁文道笑道,“那可不好说啊,据说平王也在到处搜罗民间的稀罕玩意儿,想讨得他母亲的欢心呢,不管多少钱,有孝心最重要,太后最高兴的事儿不就是母慈子孝,天下太平么。”
二狗顺着他的话点头,“那倒也是。”
梁文道见他神色如常,又看眼那西戎领队,意有所指道:“不如这位兄台来猜猜,我们中原人一般会给母亲送什么生辰贺礼?”
那领队见他看自己,抬起头,迷惑地摇头摆手的,示意听不懂。
二狗代为解围,“其实我好友逻伊是会说汉话的,我们往来生意也好多年了……但他这次临时有事,就让他堂弟古拉顶上来了,古拉是第一次来中原,汉话还不太懂。”
古拉……余鱼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明白了方才那熟悉之感来自何方。
“哦,这位堂弟倒是气度不凡,要是你不说,我都看不出他是个商人。”梁文道笑道。
“嘿嘿。”二狗挠头一笑,其实他也觉得古拉和逻伊的气质不相符,看起来不太像一家人。
古拉身上没有寻常商人身上那种惯有的和气,商人都讲究个和气生财,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多擅交际,面容或和蔼,或真诚,让人见了容易亲近。
而古拉身上却有种生人勿近的煞气,也不怎么爱说话,他们回来的途中碰上几个颇有名望的商队,二狗看在逻伊的面子上,还想为他引荐引荐拓拓路,他都爱理不理的,有一次还发火埋怨他话太多。
不过二狗也没深想,琢磨着多半是这位堂弟古拉对行商无甚兴趣,可能替哥哥走完这一趟就了事了,不打算往这方面发展,一番热心也就作罢。
吃完饭,众人喝茶闲聊。
古拉站起身,跟二狗说要过去守着货物,二狗忙拉住他说不用,在自己家里没事,有家丁看守,让他歇歇。
古拉坚决不肯,二狗无法,只当他是第一次替兄长做事怕出纰漏,也就不再客气,由他去了。
梁文道目光追随着古拉的背影,还没等使眼色,汪小溪已经站起身,“我吃好了,好像有点儿喝多了,去那边醒醒酒。”
余鱼心思一动,也找了个借口离席。
二人悄悄追上古拉的脚步。
古拉昂首挺胸地走过马车队,视察似的,守车的护卫纷纷与他打招呼,就像下级对待上级。
他点点头,信手掀起一块毡布——里边货物捆得结结实实,来时什么样儿,现在什么样儿。古拉放下毡布,想着心思——他们已经进了中原的地界,更需谨慎行事。
正想叮嘱护卫几句,突然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他立时警惕地拔出随身携带的大刀,抬头一看,面前却是个身段妖娆的女子。
恩雅笑吟吟地走上前去,拍拍他结实的胸脯,叽里咕噜地说了句什么,说完就劝劝地靠在他身上。
余鱼咋舌——恩雅可是要嫁给平王的人,勾搭平王的“儿子”汪小溪已经叫人目瞪口呆了,上回众人发现她似乎还跟自己的侍卫古墩有些不清不楚,眼下这……这所作所为,真的是公主?连春香楼的妓女都没她放得开。
古拉迫不及待,摸着她的手指尖就亲了下去,旁边的护卫目不斜视,似乎已经习惯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恩雅又说了几句话才扭着腰走了。
恩雅的出现,再加上暗香那日对她说的话,证明这批货八九不离十就是她和白玉楼等待接洽的那批。
余鱼心道,方才梁文道在席间还试探二狗哥是否知情,以她对二狗的了解,他绝对不知道,否则不会接这种生意。二狗哥估计是让他那所谓的西戎“朋友”给骗了,什么临时有事,分明是有预谋的替换,加之古拉找借口不肯拆货,这货车上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汪小溪自言自语道,“啧,原来那古墩并不仅仅是恩雅的侍卫啊,还是西戎一个部落的小头目呢。”
“你听得懂西戎话?”余鱼惊讶。
汪小溪嘚瑟,“爷什么不会?”
“还听到什么了?”
汪小溪八卦道,“那古拉是古墩的弟弟,恩雅和这哥俩儿都有一腿!”
这个方才从名字和长相上,余鱼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还是不可置信地看了古拉一眼,这哥俩一看外表就是那种很强势的男人,能受得了兄弟二人共侍一个女人?
“西戎民风比较开放,对这种事不藏着掖着罢了……我朝历代的公主,不也有人养着数个面首,只是碍于名声,没拿到台面上说而已。”
余鱼不大赞同,“大长公主就没有。”
“你那是个例,大长公主那种痴情女子百年难得一遇。权力和金钱这种东西到了手,诱惑自然就会变多,没有几人能抵抗,男女都一样,你信不信?”
余鱼皱眉想了想,“不信。我师父都够有钱了,宫里要管的人那么多,她权力也挺大的,可我从没见她胡作非为,就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到现在还惦念着呢。”
汪小溪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反驳,最后无奈耸肩,“所以说女人死心眼儿的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