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没有心肠恶毒不知悔改的坏蛋,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好在没酿成大错,最终一笑泯恩仇。
晚饭过后,青云就急着回去收拾包袱,准备去跟陆盟主辞行——天一门群龙无首,百废待兴,实在没心思参加夺宝大会。
方夫人最终决定跟青云一起回天一门,她原本也是天一门出身的弟子,方丞和方圆的师妹。如今获得了青云和怜怜二人的谅解,不想再浑浑噩噩了,也想为重振天一门再出一份力。
临走之前,青云把汪小溪单独叫了出去。
“我想了很久,虽然还没有想的很透彻,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师父既然将下半部秘籍给了你,就是承认了你的身份,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师弟。”
“哎,你可别——”
汪小溪被他的郑重其事吓得退后一步,“我之前就有师父了,第二次拜做不得数的!”
青云抿唇:“可这秘籍……”
“放心,天雷掌不会外传的,因为我根本一点儿都没学!方丞光给我个后半边,我哪儿敢学,不怕走火入魔啊!”
青云摇头道:“汪少侠行事坦荡,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师父既然这样做了,应当是有深意的。”
汪小溪笑道:“不是说方丞一直有个想法,方圆却等不及了么?”
青云皱眉想了一下,如醍醐灌顶:“你是说掌门选拔——”
汪小溪仍是笑:“回天一门吧!就按你想的,做出一番事业来!”
青云定定地看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只是,隐忍可以,别再低到尘埃了,你师父不会高兴的。”
青云知道他说的是他给方圆当牛做马,又低声下气替白玉楼跑腿的事,可他不后悔。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扳倒方圆,如果没有白玉楼在背后操控指点,他可能直到今天还在方圆手底下窝囊地潜伏着,不知怎么找到那个出口。
因此听了汪小溪的话,他既不生气也不妄自菲薄,人贵有自知之明,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认知。
于是笑着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以后,还要劳烦汪少侠替我照看师妹。”
汪小溪亦点头笑道,“放心吧,怜怜有我师兄呢!”
之后潇洒地一转身,一摆手,往院子里走去,待走到拐角处,方才拿肩膀懒洋洋地倚着墙:“偷听够了?”
怜怜忙问,“你对师兄说什么了,把他气得那样?都抖起来了。”
“我没气他。”
汪小溪笑嘻嘻地,“是给他打气,他那是激动的。”
林小木拉着怜怜走出去:“去送送他吧。”
怜怜惊讶地看他一眼,林小木一笑:“我看起来就那么小心眼儿?”
怜怜装傻,“你心眼儿大小跟我有什么关系。”
转身,嘴角却扬了起来。
二人去送青云和方夫人,余鱼趁机问汪小溪:“方丞当初给你秘籍的意思,就是想改变天一门这种腐朽的掌门选拔制度吧?”
秘籍只有下任掌门可以学,若有两个人学了呢?自然就都有了继承的资格。
方丞偶然见到汪小溪,发现根骨不错,是真想收他为徒,又算准了他会跑掉,所以故意只给了他半本,知道他发现后肯定还得回来……可惜,方丞才有了这个念头,汪小溪也还没来得及回头“正式拜师”,就被方圆给暗算了。
余鱼感慨,方丞一定是好不容易下了这样的决心,违背祖训,开创新历史,需要极大的勇气吧?
不免又担心:“可是,即便传给两个人,也还是避免不了内斗,只不过嫡系由一个变成了两个而已。”
“放心吧,青云能做好的,这样心性坚韧的人,还能办不成事?”
余鱼奇了:“你以前不是说青云不可靠么?”
“是啊,他对于女人来说的确不能算是好的归宿。这世上有这么一种男人,生来就不会为女人牵绊,更不会为她们付出所有。在他们心里,有很多东西比女人重要得多——壮志、忠诚、大义……”
余鱼听懂了,问汪小溪:“那你是不是这种男人?”
汪小溪一愣:“我也没什么宏愿大志,给我娘报个仇,给我外祖父家翻个案,再有份正当职业,娶个漂亮媳妇儿……”
余鱼一笑:“你这愿望可够多的,有点儿贪心!”
汪小溪也笑了:“人不就是为了一个目标活着么,这个完成了就要下一个,心里总要有点事儿,要不然无欲无求的有什么意思,那还不如出家。你看方夫人不就是,之前跟活死人没分别,现在一听她还能回天一门帮忙,整个人都年轻了三岁,不对,五岁!”
余鱼含笑点头。
一阵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说不上萧瑟,但总有些怅惘,夏天已往,夏天的故事也告一段落,秋天,好像真的要来了。
……
陆盟主身体底子好,休养调理了几天,就精神饱满,行动自如了,龙啸山庄的空气又活泛起来,上上下下忙活着夺宝大会的事宜,有盟主坐镇,连下人的脚步都轻快自信起来。
当初很多人是听了传闻,奔着碧落来的,如今旁敲侧击问起此事,陆盟主却连连摇头:“从来没听说过碧落的下落,就算真摆在我眼前,我也不认识呀,那是养玉人的传家宝,外人哪见过。”
众人一听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也就想开了,天下无双的宝贝,本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到手的,于是继续说说笑笑,讨论其他宝贝去了。
怜怜不解:“方圆当初为什么散布这个谣言?”
林小木猜测道,“估计是故意放出这个风声来,总会有贪心的人想以身试法吧,哪怕只有一个对盟主起了坏心思,也够他栽赃陷害的了。”
怜怜点点头,似乎明白了。
多半是方圆之前并不知道平王会派汪小溪来“助”自己,所以提前做了万全的准备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陆羽峰中毒,除去白敢先以后,若自己动手不便,就可以“正好”让陆羽峰被别有用心觊觎碧落的人除去。
只不过千算万算,他却没想到……
“他却没想到,多行不义必自毙。而且,或许有人先前真有过别的心思,可见陆盟主中毒半死不活的,也不敢贸然出手了,这些人可精着呢,羊肉没吃饭惹一身骚的事儿谁愿意干?”
“说得不错。”
陆羽峰站在林小木身后,点头。
余鱼却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其实陆羽峰也很狡猾,明明就是他自己故意放出的消息吸引来平王的人,倒真不关方圆的事……不过此时尘埃落定,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看样子陆羽峰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精神头很足,旁边还倚着同样精神奕奕的陆夫人,不顾别人侧目,非要挽着他的胳膊,陆羽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推开,只得继续说话转移众人视线:“此次多亏了几位小少侠相助,如烟才能洗脱罪名。”
诚然,如果陆羽峰醒后直接开口指证方圆,事情或许更为简单,但那完全是因为他信任陆夫人,别人可不这么想,说不定还会认为他被美色所惑,所以他还是不开口的好,这样才显得客观,反正证据已经足够了。
而且经此一事,大家总算彻底放下了对陆夫人的偏见,尤其是她当时还想随陆盟主一并去了那一幕,当时别人觉得她是在诅咒盟主,现在想想却是唏嘘动容,认定她是个烈女贤妇了。
陆夫人因为心结解开,整个人容光焕发,热情地拉住余鱼和怜怜的手:“参加完夺宝大会再多住几天,这些日子事多人杂,招待不周。”
余鱼看眼汪小溪——眼下最重要的事儿可不是潇洒放松,事情还没完,方圆和白敢先只是平王手下的喽啰,真正的大鱼还没捉到呢!
他们应该尽快跟上白玉楼的行程才是,白玉楼奉命招待的那个西戎人恩雅,值得深入一查。
汪小溪却不着急似的,对陆夫人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言一出,连林小木都惊讶地盯了他一眼。
众人又闲聊了一阵子,天色暗了下来,那边陆离还在审王五等人,陆羽峰和陆夫人要过去看看情况,起身与众人告辞。
余鱼因为跟李大厨和王五关系要好,也想跟去看看,怜怜自然陪她一起。
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汪小溪没什么兴趣,说太累了要回房休息。
余鱼莫名其妙——精力旺盛得吓人的汪小溪竟然会有热闹不看,还说累了?
回房途中,林小木拉住汪小溪,瞪着眼看他。
“干嘛?”
汪小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林小木阴恻恻一笑,“这么害怕去追白玉楼?”
汪小溪一愣,甩开他:“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小木见他要进屋,忙拉住他:“你着急投胎啊?”
汪小溪无奈站住:“我做什么怕他?他武功又不如我,他敢惹我我就揍他一顿!”
“怕什么,你真不知道?”
林小木挡在门前不让他进去,继续缠着他追问。
见师弟沉默不语,林小木提醒道:“白玉楼那人满身都是心眼儿,你不怕他把你媳妇儿忽悠走了?”
汪小溪听了呲牙咧嘴,“满身心眼儿——说得怪恶心的,再说我光棍一根,哪来的媳妇儿。”
林小木见他装疯卖傻油盐不进,冷笑一声:“白玉楼说死都不肯退婚,我看可不是没钱的事儿,八成真是看上余鱼了,咱就说斩月楼能差那点儿钱?”
汪小溪收起嬉笑,面无表情道:“那又与我何干?”
“好好好,”林小木看他装模作样的就来气:“现在嘴硬,那方才怎么不赶快辞别盟主夫妇去追白玉楼继续找线索?”
汪小溪哭笑不得:“除了这个,还有件事儿也很重要啊!”
“什么事儿?”
“你忘了?李梦云夫妇还在山庄呢。”
林小木一拍脑袋——对噢,汪小溪还有“解毒”和“报恩”这么两件大事没完成呢!
不过,他真是因为这个才不走?
林小木将信将疑地看着汪小溪面色淡然地推门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