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厨上错了菜,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以及这食物的相克对加深毒性到底有没有作用,一时都难以确定。
陆离只得下令暂时先把举报人和李大厨关押起来,待他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验验再做定夺。
倘若真是李大厨失误导致盟主毒性加深,江如烟倒是有机会平反了。若不是,江如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脱干系。
说到医术高明的大夫,余鱼突然一拍大腿——她怎么忘了,这山庄里不就有现成的大夫么!
李师伯跟着师祖学过制毒,药毒不分家,赵沅又懂得药性,夫妻二人现在就在山庄内,也是策划此事的关键人物,陆离为何不直接找他们给陆羽峰解毒呢?
而且,自打陆夫人被抓了之后,李师伯好像一直都没露过面,明明之前还姐姐妹妹的相称……余鱼纳闷儿,想到之前她也是让师父一个人面对失恋的打击,心里便对这位师伯略有不满起来——有了男人就忘了姐妹的人,她可不大喜欢,眼下陆夫人孤零零地,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不过,余鱼这回却是错怪人了。
后厨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哄哄的,她也没心思在那吃饭了,便想回前院看看怜怜去,汪小溪跟在她身边,斜眼看她:“心情不好啊?”
“能好么,李大厨都被人冤枉了!”
“但我觉着,这事儿肯定和后厨有关。”
汪小溪摸着下巴断言:“你看方才给方圆紧张的,搞不好是后厨有人协助他下毒……咱们就往这个方向查!李大厨那个义正言辞的样子,他应当买通不了,帮他下毒的定然另有其人,而且我看还得是李大厨亲近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他这话意有所指,余鱼强压下心底翻涌的一个念头:“……不知道。”
汪小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道:“你肯定知道!”
余鱼烦躁地快走几步:“我上哪儿知道去,别人下毒的时候我又没在旁边看着!”
“但可以推测嘛,我就不信你没有怀疑的对象,李大厨为人虽然爽快,却并不傻,能让他不设防的人并不多……”
汪小溪说得没错,方圆指使不动李大厨,却可以买通他身边的其他人,但余鱼不愿将人性想的那样复杂,索性避而不谈,走得飞快。
汪小溪不识相地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走着走着,余鱼忽然站住脚,汪小溪险些撞到她身上,“想到什么了?”
却听她轻呼一声:“李师伯。”
李梦云冲余鱼微笑点头,待视线转到汪小溪,她立即收起笑容,目光凌厉地看了他一眼,那日汪小溪去找余茵茵“告状”,虽然短暂地见过一面,却没说上话,算不上自己人。
汪小溪脸皮顶天厚,非但没被她的眼神吓退,反而一脸乖巧地跟着余鱼招呼:“师伯,我不是外人。”
李梦云一听他这称呼,意外地看了一眼余鱼。
余鱼拍他后背一掌:“少乱攀亲近!”
汪小溪一脸委屈道:“不是乱攀啊,这不是从你这儿论的么!我都知道前辈的真实身份了,自然不能算作是外人。”
李梦云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杀意。
汪小溪敏锐地觉察到了,赶忙躲到余鱼背后藏起来,“师伯手下留情!这个秘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师侄女婿还不想英年早逝!”
李梦云手都按在了流火上,闻言疑惑地看一眼余鱼——什么师侄女婿?
“不想死就闭嘴!”
余鱼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开门请李梦云进屋,汪小溪跟个窜米缸的耗子似的,也不要脸地跟着钻了进去。
见余鱼并未撵他走,李梦云也就不再怀疑,待一关上门,便直奔主题,焦急道:“如烟并没有下毒害盟主!”
汪小溪以为她知道什么内情,忙问:“师伯怎么这么说?”
李梦云皱眉看他,“……女人的直觉,我能感觉到,如烟对陆盟主是真心相待的,她绝对不会对爱人做这样的事。”
汪小溪一听,白高兴了,嗐了一声:“师伯,这事儿可光凭感觉不行,无论江湖还是朝廷,出了案子都得讲究证据啊!”
余鱼道,“你可别小看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比那些冷冰冰的推理逻辑要准得多!”
汪小溪无奈摊手,“……也许吧,可是没有说服力啊!”
“起码可以提供查案的方向。”
余鱼道:“比如,我们都觉得这毒八九不离十是方圆下的,目的在于一箭双雕。那就往他身上来找证据呗。”
在这个事件中,陆离不可能给亲爹下毒,再排除赵沅夫妇和陆夫人没有动机,眼下的确方圆的嫌疑是最大没错,但汪小溪还是嘴贱地杠了余鱼一把:“……那万一想错了,岂不是往他身上生搬硬套,牵强附会冤枉好人?”
李梦云立马站在余鱼一边:“既然他身上有那么多可以‘套’的,说明他本身就与此案有颇深的渊源,顺着他查一样可以查出很多东西!”
汪小溪单枪匹马,说不过这俩人,索性放弃了挣扎。
余鱼道:“方圆要是想下手,最好的时机就是那次宴饮,因为刚好与陆夫人‘下毒’的时间重合,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别人也不会怀疑起他。”
汪小溪点头赞同。
“而按照陆离的说法,陆夫人原本只打算下一丁点儿毒在酒里迷惑白敢先的,至于后来为什么毒量会突然增加,我看还得去问问陆夫人那日的情形,以及上菜时有哪些看起来可疑的下人。”
可现在陆夫人被关起来了,一般人见不到,只有陆离才能讯问,而陆离现在焦头烂额地忙着给陆盟主寻医问药,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反正所有的嫌疑人都抓起来了,也跑不了,估计要等陆盟主醒了才会再审。
说到这,余鱼还纳闷一件事,正要问,李梦云先开口了,“其实……不问如烟也行。”
二人齐齐看她,李梦云道,“咱们可以直接问陆盟主。他是当事人,一定最清楚当时的状况,也可以问问他当时除了喝酒,还吃了哪些菜。”
李梦云笑道,“反正那毒本来就是我给如烟的,解药自然也在我这儿。”
余鱼松了口气——她就说么。
李梦云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药包递给余鱼:“只不过,此事不能张扬,因为我和沅哥还活着的事,江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暂时也不欲露面,就连陆离也不知道这计划中有我二人的参与,所以解毒这件事恐怕得偷偷进行。”
难怪陆离一副心碎欲死的模样,果然他不知道这件事后边还有李师伯夫妇。
余鱼忙问,“师伯,方圆知道么?”
“当然不知道。”
李梦云摇头,“幸而他不知道,要不然平王这时候也该得到消息了,还不得找上门来……只是,那玲珑的藏宝图我们本来打算通过白敢先之口泄露给平王的,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被方圆钻了空子,将白敢先踢出了局,真是人不可貌相……”
余鱼心想,方圆和陆离都不知道的事,陆夫人却知道,可见陆羽峰对她信任之深……陆盟主果然是个大情种!
“师伯放心,送解药的事就由我们去办。”
李梦云听着这称呼舒心,看余鱼也愈发亲切起来,拉着她的手不放:“我的瑜儿如果还在,也该有你这般大了……”
她眼睛发红,显然又想起了自己遗失多年的孩子,余鱼忙安慰道:“肯定能找到的!师伯要不嫌弃,我先替姐姐陪着师伯。”
李梦云破涕为笑:“好,好!我看着你就特别合眼缘,哪天让沅哥也见见你,他准保喜欢你,到时候叫他送你几块玉,喜欢什么功效的随便挑。”
“谢谢师伯!”
余鱼被李师伯突如其来的豪气和宠爱搞得有些激动,不是说这玉特别难请,还得替养玉人办事才能拿到么?
激动之余偷偷瞥了一眼汪小溪,汪小溪那边忙冲余鱼做了个谄媚的表情——到时候发达了可别忘了带带我啊!
三人简单商量了一番,决定事不宜迟,尽快行动,只是,平时陆羽峰身边不是陆离守着就是方圆守着,有时候俩人还一块儿守着,实在很难找到恰当的时机。
李梦云说,她在后厨打听到,今天方圆因着后厨发生的事情坐立不安,殷勤地帮着前后忙活,说是上午要替陆盟主驱毒,午后还要再替陆离去审审李大厨和那告黑状的青年,今晚再换陆离的班,安排的满满登登。
午后只有陆离一个人守着陆羽峰的话,行事要方便一些。
余鱼道:“陆离也不是外人,他都要担心死盟主了,要不然我们干脆告诉他实情,揭露方圆吧?”
汪小溪却摇摇头,“还是先别说,陆离本来就对陆夫人有成见,要不然也不会选择相信方圆。我们这时候揭露方圆,等于替陆夫人说话,他指不定还会以为我们是和陆夫人一伙的。而且,万一陆盟主醒来后,也怀疑陆夫人怎么办?那可都是说不准的事儿,再打草惊蛇让方圆知道了的话,就更难办了。”
李梦云点头,“师侄女婿说得对,人心难测,还是谨慎些。”
汪小溪受宠若惊地冲她抱拳作揖。
余鱼咬牙:“……师伯,您还有其他的师侄?”
汪小溪那张破嘴胡诌的鬼话也有人信,李师伯是不是有点儿太单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