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岩洞内,黎慕江被罗问眉毒针打中小腹,松手坠入了毒雾之中。
黎慕江本想提气纵跃,可中了毒针,却力不从心,只能直直的从近十丈处摔了下去。
“嘭!”一声闷响,黎慕江觉得自己全身骨骼都似折断了一般,四肢百骸空荡荡的使不出半点力气,她闷哼一声,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呼……哈……”艰难的呼吸一口,黎慕江只觉喉头一紧,毒雾已然入体,窒息感逐渐袭来。
此时整个岩洞底部已变成了一个大毒窟,黎慕江艰难的扭过头,毒雾已完全弥漫,自己身边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奴隶,个个面色痛苦而狰狞。
我得先爬起来。可黎慕江刚运一口气,小腹中便如同刀绞似的疼痛,黎慕江一看,心中更是一凉——罗问眉射来的毒针恰巧刺在了自己的丹田处,毒素顺着丹田灌入,已流转到了全身经络。
伸手入怀,黎慕江准备取颗丹药压制剧毒,可手刚抬起一半,多重毒素已经扩散开来,黎慕江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脑袋一歪,便昏了过去。
昏倒前最后一刻,黎慕江望向自己的手。
手臂经络里,一条黑线正从脉搏处迅速窜向她的的胸前。
而这条黑线若是钻入心脏,便是毒气攻心,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此刻,黑线已过了黎慕江的腋下,她的脸上都已浮起一团黑气。
…………
黎慕江猛的睁开眼睛,一挺身坐了起来,自己竟坐在一张床上。
她四处一打量,这卧房的布局陈设竟十分熟悉。
这是,家?黎慕江心中暗奇,这时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娜甫,再不起太阳都晒屁股咯!”
这声音?黎慕江心中剧震,一抬头,一个容貌极美的妇人走了进来,她把手藏在身后,笑吟吟的说道:
“猜猜姑姑给你带了什么?”
“姑、姑……”黎慕江喉头哽住,眼前这个美妇人三十余岁上下,面容姣好、气态雍容,正是荒狼王后纳兰玲珑,她震惊道:
“你、你不是已经……”
“姑姑怎么啦?”纳兰玲珑伸出手指,在黎慕江额头轻轻一点:
“傻孩子,还没睡醒呢?喏,你的东西。”
随后一封信塞在了黎慕江手中,黎慕江低头打开信:
“臭小妞儿:小爷我思来想去,还是给你写了这封信,托玲珑王后给送来。你赶紧把你那些零七碎八的嫁妆收好,然后搬到秦城来,宅子我可都买好了,还按照你们草原的规矩,赶了好大一队牛羊当聘礼。你要是敢悔婚,瞧小爷我不踢你屁股!”
信上没有署名,可这独特的称谓和无赖的语气,黎慕江一眼便看出这是谁写来的了,她疑惑的抬头:
“姑姑,这……”
“笑书他可是猴急得不行啦,”纳兰玲珑笑着摇摇头:
“我和陛下每次去秦城,这小混蛋就让我催一次,倒是生怕你跑了似的,哈哈哈……不过娜甫你也真是的,干嘛老是不见人家啊?”
黎慕江脸上一红,随后她奇道:
“你和陛下,去、去秦城?这……”
纳兰玲珑摆摆手:
“别提啦,自从谈和之后,陛下三天两头就拉着我往中原跑,我都嫌累了,他却总是乐此不疲呢,把国事全交给逐鹿打理,真是累坏了我的好儿子……”
“逐鹿少主?”黎慕江眼中惊奇更甚。
提到拓跋逐鹿,纳兰玲珑眼中的自豪就抑制不住:
“是啊,上次见逐鹿,还是他和笑书争天下第一的那场切磋呢……他最近可忙得很,又是平定拓跋哈尔的叛乱,又是治理朝政……”
“平定拓跋哈尔的叛乱……”黎慕江越发觉得奇怪起来。
“你真是睡迷糊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纳兰玲珑掩嘴而笑,随后屋外脚步声响起,她一喜:
“诺,咱们闲得发慌的陛下来了,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黎慕江顺着纳兰玲珑的手指看去,门口闯进一个大汉,英武雄壮,头戴狼冠,不是狼王拓跋志又是谁?他人还未到,声音却先到了:
“小娜甫,江笑书是不是又催你了?你千万别听你姑姑的,一定要把那小混蛋多晾几天,他越急咱们就越不去,否则你以后嫁过去不是天天被他欺负?”
纳兰玲珑轻轻一锤拓跋志肩膀,嗔声道:
“夫君……”
“你少管这事儿,”拓跋志手一摆:
“那小混蛋油嘴滑舌,最会骗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开心。我可不吃他那一套,前几年我那么费力的教他功夫,他却一溜烟儿跑了,真是气死我也……”
随后他向门外一声大喊:
“你们说,那小混蛋该不该收拾?”
“该!”门外一群人笑着应道,随后他们走了进来。
那个总爱流鼻涕的小林,此刻已是个大小伙子了,他笑嘻嘻的走到黎慕江床边,递过一把匕首:
“娜甫阿姊,新婚快乐,祝你和江大哥和和美美。”
黎慕江怔怔的接过这把刀,随后又是一堆东西塞入了她怀中,一群人乱哄哄的声音传来:
“阿姊,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咱们说好了,你的娃娃可得管我阿勇叫舅舅。”
“阿姊,要是那姓江的敢欺负你,你给咱们说,咱们去秦城狠狠揍他。”
“小姐,老荣年纪大了,不能陪您去中原了,您嫁过去后,可要常回咱们白沙城看看……”
“小姐,晨不会说什么,但晨永远是小姐的死士……”
“等一下!”黎慕江猛的抬起头来,望向众人:
“你们,不是都已……死了么?”
“傻娜甫,又再说胡话了。”纳兰玲珑无奈笑笑,其余诸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我没有说胡话,”黎慕江心中一寒,随即站了起来,环顾众人:
“我现在在做梦,或者说,回光返照。”
此言一出,先前还闹哄哄的房间立刻如同凝固般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整个世界都开始褪色。
“咔嚓。”奇异的声响自远处传来。
黎慕江抬起头来,窗外的黄沙和疾风如同镜子般慢慢碎裂,变成一片片虚无的黑暗。
那破碎渐渐向自己房间移来,窗棂、门户、墙壁,拓跋志狼冠上血红的右牙,纳兰玲珑娇美的脸,小林盘虬的肌肉,老荣笑眯眯的皱纹、晨忠诚的眼睛……一切都在破碎后变为了虚无。
破碎来到了自己身上,可黎慕江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望着自己的手脚身躯渐渐消失,她眼眸低垂:
“哪里有什么美满无缺?不过是马上毒发身亡的人死前的一个梦罢了……”
随着她的叹息落下,破碎吞噬了她的身体,整个世界变成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