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颜夕不满的轻哼一声,别过了脸,倒也不客气,转身就拉着几个相熟的姑娘离开了。
张夫人命人将硕大的红珊瑚搬了下去,实在因为这玩儿太招摇了,引得不少人围观,她这百花宴是来赏花的,不是来看珊瑚的,只好先让人搬下去了。
宴会倒也没有很无聊,张夫人偶尔拉着阮清聊几句,一直到晚上,也没有人来找茬,这才让阮清放下了悬了一天的心。
天色逐渐暗下来,多数贵胄夫人小姐都相继请了辞回去了,阮清也寻思了差不多时候,也想打声招呼回去。
刚走到张夫人跟前,同她谈笑的几位夫人欠了欠身,便同丫鬟离开了。
还不等她开口,张夫人却转头看向她,笑道:“你难得来一趟,就不着急回去了吧。”
阮清愣了愣,原来她知道自己来请辞的,她这一张口,倒是让阮清不知道如何推辞了。
犹豫了片刻,她有些无奈的笑道:“多谢夫人厚爱,我还是不叨扰夫人了。”
阮清话音未落,张夫人却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那怎么行,我还要带你去去逛灯会呢,再说了,你这么早回去,谢熠储也不在啊,一个人多没意思。”
说着,她转头唤了一声:“金香,去准备一下,今晚上本夫人要去逛灯会。”
“是。”唤作金香的丫鬟福了福身,便利索额转身去准备了。
这让阮清颇为无奈,可又盛情难却,只能先留了下来。
直至夜幕降临。
百花宴上的人除了阮清和单颜夕以外,都已经离开了。
走在大街上,灯火通明,处处挂着精致的灯笼,人来人往之间,毫不逊色与白日的热闹。
阮清和单颜夕同一众太傅府的丫鬟小厮一道跟在张夫人身后。
“小郡主近日可以去菩提寺看看太妃娘娘?”张夫人问她。
单颜夕不满的撇了撇嘴,像是抱怨一般道:“我除夕时去过,表哥也在,但他们都没空搭理我。”
说着,她闷闷的转头看了一眼阮清,阮清垂眸不语。
张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伎俩没见过,只一眼便了然于心,她笑道:“说起来,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让太妃娘娘与你择个夫家了,老是黏着你表哥,太妃断是会不高兴的。”
听着张夫人的话,单颜夕轻哼一声,傲娇的抬起下巴,扬声道:“本郡主要嫁的人,需得是天之骄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战无不胜,运筹帷幄,用兵如神,最好还要得世人敬仰。”
这逆天的择夫标准,就差把谢熠储的名字报出来了,懂得人自然都懂。
两人一路唠着家常,阮清瞧着就是个局外人一般,她垂着眸跟在张夫人身旁,面无表情的样子假装听不懂。
阮清也很无奈,这话题,分明就是聊给她听的,她就是不想听也不能走开,谁让人家一个是太傅夫人,一个是晴安郡主。
堂堂太傅夫人让阮清留下,阮清敢不留?若是不留,岂不坐实了恃宠而骄的名头了?
张夫人笑而不语,却时不时转头瞄阮清一眼,犹豫片刻,她才道:“眼光倒是不差,只是罩你这般挑拣,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单颜夕却不在意,她依旧傲气凌人的道:“那又如何?若不是自己心仪之人,我宁可终身不嫁。”
“傻丫头!”张夫人无奈的笑着,眼底却满是宠溺。
说话间,她忽的转头看向阮清,轻声询问道:“我听说,王妃病的很厉害?王爷可有请大夫去瞧?”
阮清沉了沉眸,确实没有犹豫,她点点头:“自是有的,夫人不必担心,只是王妃小产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大夫说,急不得,只能慢慢调养。”
阮清说罢,张夫人沉默着,良久没有接话,这时,单颜夕突然指着一旁的百凤酒楼道:“夫人夫人,我们去楼上吧,今晚有灯会游行,那个地方一定能看得很清楚的。”
张夫人笑着点头答应了,几人进了酒楼,金香已经提前办妥了一切,酒楼的店小二便领着三人去了视野最好的那间房。
站在阳台上,往下望去,这月城盛世可谓一览无遗。
单颜夕兴奋的跑到栏杆前,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去,长长的街道尽头,灯会的游行队伍缓缓朝着这边过来,所到之处,拥挤嘈杂的人群纷纷让出一条夹道来。
“瞧瞧,这盛世繁华,却也难保无人道苦,万般皆难,何必非要挣个高低?”张夫人说着,语气平淡,像是无心之言。
可只有阮清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阮清沉默着这没有作答,张夫人默了片刻,接着道:“那孩子命苦,庶出出身,好不容易扶正,嫁入王府为妃,可却因尚书一时糊涂,落得个满门流放,如今又失了唯一的孩子,姑娘可能体会不了做母亲的滋味,可有句话说的好,但行善事莫问前程,姑娘觉得呢?”
说着,她淡漠的眸光瞥向一旁的阮清,两人四目相对之间,阮清眼底一片死寂,张夫人的话真是一句不提苏雁玉,句句都在说苏雁玉。
阮清淡淡的一笑,回答:“夫人说的对,但行善事,莫问前程。如今太平盛世都有人叫苦,若是换做暴政掌权之时,恐怕难以想象其中的艰难。”
听着这话,张夫人的脸色变了变,阮清的言外之意便是,苏雁玉的难算是什么?若是换做在周城,比这个更难的都有。
张夫人沉默着,渐渐地收起了和蔼的笑意,这小丫头有点东西。
先前收到定安王的来信,说是担忧城中侄女的情况,让她帮忙周旋着些,若不是早些年间张太傅受过他的恩惠,这个忙她还真有些不愿意帮忙,搞不好,还得得罪谢熠储。
本来以为,这小丫头瞧着娇弱,又受宠,让她去谢熠储耳边吹吹风,苏雁玉好歹是个侧妃,不念情谊念位份,想着加上阮清的说辞,能让苏雁玉在摄政王府好过点,可当下看来,这小丫头远不是表面这般无害的。
张夫人眸光微寒,看着阮清,刚端起太傅夫人的架子,想要说什么,却听见一旁的单颜夕兴奋的大吼起来:“夫人夫人!是灯会游行!!好漂亮啊!”
她这么一吼,张夫人顿时将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有些气闷,却也只是转头看向了单颜夕。
稍作冷静之后,听着下面传来的喧闹声,她的目光略过栏杆,落在游行的队伍上。
双方短暂的沉默之后,阮清便听见张夫人冷漠的语气道:“时候不早了,姑娘该回去了。”
这是让她觉得拂了面子,所以不想留阮清了,试问,这世间有谁敢不给堂堂太傅夫人面子呢?阮清怕是第一人了。
阮清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礼貌的福了福身:“阮清告辞。”
说罢,她便同出了房门,等在外头的玉殊见她一个人出来了,忙迎上去问了缘由,阮清什么也没说,只是道:“回去吧。”
她神色平静,玉殊便没有问什么,跟着阮清准备离开。
谁料下楼时,才走到一半,阮清抬头,猝不及防的就瞧见了正准备上楼的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