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用力将谢熠储推开,迅速缩到马车一角,她蜷缩起来,拼尽全力想将自己抱住,她突然就失声痛哭,像是想将这几日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似得。
她隐忍了这么就,可到头来,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不过是想找到唯一对自己好的亲人而已。
可是,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谢熠储愣愣的看着她,一时间竟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若是换做以前,他从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但是这一次,不用阮清斥责他,他就莫名有种负罪感。
不知过了多久,阮清才逐渐平静下来,她依旧蜷缩在角落里,眼睛红红的别过脸看着车窗外。
车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谢熠储破天荒的没有用强,一路沉默着赶路。
直到天色暗下来,马车稳稳地停在空旷的街道上,外头的人轻轻敲了敲马车门,随即传来崔玉的声音:“王爷,天黑了,咱们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接着赶路吧。”
马车内一片死寂,默了片刻,谢熠储突然起身下了马车。
又等了片刻,阮清才慢吞吞的从马车内出来,毕竟她也不想在这狭小的马车内过夜。
谢熠储站在马车下,朝她伸手想抱她下来,她固执的朝着一旁的玉殊伸了手。
玉殊愣了愣,谢熠储也愣住了,伸出来的手顿在半空中,没办法,玉殊只能硬着头皮上,阮清搭着她的胳膊下了马车。
四周的气氛有些诡异,一众侍卫慌了,低着头深怕殃及池鱼。
阮清下了马车,谢熠储讪讪的收了手,走进客栈内,老板热情的迎上来:“几位客官住店是吧?”
崔玉点点头:“一间上房。”
“两间。”
谢熠储冷声道。
老板有些懵了,看了看谢熠储又看了看崔玉,目光掠过两人落在刚进来的阮清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老板以为是小夫妻闹了脾气。
他忙笑呵呵的表示:“哎呦,真是不巧,这位公子,您看着天儿也晚了,方圆几十里,也就咱们一处歇脚的地儿,咱就剩一间房了,您要是在来一会儿,怕是能赶上的。”
谢熠储怎会不知道这里老板的心思,可他完全不在意,显然已经没了耐心,他眼眸一沉,冷声道:“想清楚再回话。有还是没有。”
这一瞬间,店内的几人瞬间面露惧色,老板也是个识时务的,赶忙跑到柜台:“客官您别恼,容我找找。”
翻出厚厚的记账本,只象征性的翻了几页:“有了有了。”
说着,他仰头冲着上面的店小二喊道:“两间上房!”又转头满脸笑意的冲谢熠储道:“客官您楼上请。”
谢熠储面色冷凝,头也不回的上了楼,将阮清一个人晾在楼下。
玉殊站在身旁,小心翼翼的道:“姑娘,咱们也早些休息吧。”
阮清点点头,这才同玉殊一道上了楼。
这一晚格外的安静,所有人都显得那般小心翼翼才,从下马车时阮清态度就知道,两人好像又闹不合了,这种时候,最容易殃及池鱼,连一向聒噪的玉殊今晚都破天荒的伺候阮清洗漱之后就离开了。
没了之前的聒噪,阮清倒还有些不习惯了。
她倒是没在意那么多,许是一天的赶路让她确实有些累了,躺下没多久,就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夜深人静。
睡意朦胧之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腰间游走着,阮清猛地惊醒,她抱着被子,迅速缩到角落,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定眼一看,接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谢熠储坐在床边,那双幽暗深沉的眸死死地盯着她。
就那一瞬间,昔日的噩梦如潮水般涌上脑海,阮清看着眼前的男人,狠戾的目光中带着深刻的戒备,她捂着被子缩在角落里。
眼前的人仿佛不是谢熠储,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来回交替着,同样是无尽的黑暗里,同样是这般诡异的场景,同样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她的床边盯着她看。
不一样的是,他们拽着她的头发在地上拖行,撕扯她身上的衣服,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吞进肚子里。
外头突然电闪雷鸣,一个恍惚,她仿佛又看见自己满手鲜血的跌坐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人。
手足无措之间,孔玉匆忙赶来,她推开殿门的那一刻,外头的月光照进来,她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没事了,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阮清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周城的皇宫里,那永远看见尽头的高墙内,还是在回去摄政王府的路上了。
“清儿?”
看着脸色煞白的阮清,谢熠储不禁皱着眉头唤了她一声。
话音刚落,外头又是“轰隆”一记响雷,阮清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就钻进了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精壮的腰。
她娇软的身子撞进怀里的瞬间,谢熠储不禁跟着浑身一颤。
愣了片刻,他才抬手将她抱住,外头雷声不断,没过多久就下起了暴雨,雨水“噼里啪啦”的拍在窗户上。
两人躺在床上,今晚的阮清似乎格外粘人,她紧紧地贴在谢熠储怀里,尽量克制着微微颤抖的身子。
她难得的乖巧,让谢熠储既心疼又高兴。
“我吓到你了?”他的声音难得的温柔。
阮清哽咽着回答:“没有。”
短暂的交流,两人又没有言语。
“我额娘,不是病死的。”
不知沉默了多久,阮清突然说道,谢熠储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阮清又接着道:“她是被我父王赐死的。”
听到这里,谢熠储沉了沉眸,阮清接着道:“他一杯毒酒了结了我额娘的性命,然后杀了除了我以外所有的知情人,对外宣称她是病死的,再给她一个承德皇后的名分,让世人觉得他情深不渝。”
可笑吧,世人皆说,周帝纵使残忍,可待曲尚婉极好,非是皇后,胜似皇后,几乎是独享恩宠。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又怎么会有八个哥哥,四个姐姐,两个妹妹呢。
谢熠储不明白阮清为什么说起这个,但还是不忍的将她抱紧,无论是哪里,皇宫内院的争斗,从不曾间断过。
阮清目睹了曲尚婉喝毒酒自缢的全过程,但却被帝允威胁,如果敢说出去,就要将她送进军营做军妓。
可是那个时候,她唤他父王啊!
周国亡了,与她而言,似乎没什么影响,起初,世人皆得意,等着看好戏,觉得她这朵傲世之花被人从枝头摘了下来,往后的日子断不会像周国那般好过了。
可是在周国的日子,她过的也并非像传言中那般让人羡慕,苦与不苦又该怎么来衡量呢?
今日她突然说起这些,也并非心血来潮,或许等她死后,就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了,她的额娘从不是人们口中命好的女人。
谢熠储抱着她,没有说话,只轻轻在她头顶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