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奎看马车一路疾驰而去,不由对曹凯的料事如神佩服的五体投地,暗中赞叹几声,便立刻传令下去,让众人稳住心神,密切关注路上动静,随时做好战斗准备,一场大战很快就会拉开序幕。
又是一阵令人不安的等待,眼看着日头已经逐渐西垂,路上却并不见有什么动静,埋伏在地里的二奎有些焦躁,他不时举起手里的望远镜看向前方。
终于,几匹疾驰的快马闯入二奎的视线,二奎心头一紧,从镜片后仔细凝视过去,只见为首有三四人并排骑行,他们一手扬鞭,一手握枪,身后紧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足有四五十人,衣衫猎猎,尘土飞扬,颇为威武。
二奎知道,自己等候多时的人终于来了,他不敢大意,立刻打起精神,按照既定方案行事。命人传令,前方的人马一旦进入有效射程,便立刻展开射击。由于对方是骑兵,行进速度太快,不易击中,不能让他们靠的太近,否则埋伏在地里的兄弟很容易被冲乱阵脚。
传令兵迅速打出旗语传令,道路两侧埋伏兵丁,全部做好战斗准备。
过不多时,一队排列整齐的武装人员便在众人的视线里出现。
正如曹凯所料,来的是镇自卫队的同志,镇领导在得到曹凯返乡作恶的消息后,集结起自卫队人马前来围剿匪患。
之前被曹凯伏击的是镇上的政工干部,镇公所在接到王掌柜家人的报告后,仔细分析研判了情况,然后派出几名政工干部前来富合村调查情况,谁知竟然遭到曹凯的伏击。幸亏张海提前预警,众人及时止步,这才只造成一人死亡的后果,其他人得以侥幸逃脱,逃离的同志回去后立刻将情况向领导汇报清楚。
政工干部在富合村村口被袭,令镇领导深为震惊,更加断定王掌柜的失踪和富合村有莫大的关联,猜测可能是曹家的人回来了,而驻村干部没有传来消息,或许也已经遭了毒手。
镇领导不敢怠慢,当即召开会议,研究对策。镇干部一番紧急磋商后,派出两名侦查员再次前往富合村侦查,同时集合全体自卫队员,准备随时进行剿匪战斗。
两名侦查员化装成村民赶着一辆马车出发了,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障碍,除了在村口发现一名同志的尸体,再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二人顺利来到村里后,从村民嘴里得知了夜里发生的全部情况。
当他们听说曹凯带着三四十号人深夜回村,不仅打了柱子,抓来了王掌柜,还害了驻村干部和村长,二人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后来又听村民说到,曹凯命人挖出了铁蛋的尸骨,要给他重新入棺埋葬,把柱子和王掌柜也给带走了,二人后来一直没有回到村里,现在去向不明,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两名侦查员听说曹凯刚刚带人从村里离开,知道情况紧急,顾不上寻找柱子和王掌柜的下落,迅速拉上驻村干部的尸体,往村外赶去。
侦查员来到村头,将政工干部的尸体一并拉到车上,然后快马加鞭,往镇里飞奔而去。二人回到镇公所后,将富合村发生的惨案,立刻向领导一五一十地做了汇报。
开始时镇领导研判是曹家的手下回来了,没想到来的居然是曹凯,他为了给铁蛋报仇,亲自以身涉险,带人混入解放区。当镇领导得知曹凯在村里恐吓胁迫百姓,滥杀无辜,屠戮自己的同志时,不由义愤填膺,誓言要为牺牲的同志报仇雪恨。
镇领导冷静下来后,和侦查员详细核实了曹凯的人马数量和装备情况,问清了他们现在的去向。
镇领导知道情况紧急,事关重大,不敢怠慢,迅速通过电话将情况向县领队做了汇报。
县领导对曹凯的出现,也深感意外,指示镇里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条大鱼给拖住了,不能让他给跑了,县大队的人马很快就会前往增援,合力围剿曹部。
县领导强调,不论是死是活,都要把曹凯留在中都县,他对中都县打击敌特工作的开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通过打击曹部,可以有效震慑近期日益猖獗的敌特,使他们再不敢恣意妄为。
镇领导按照上级指示,立刻行动,派出全副武装的自卫队员,前去寻找曹凯的下落。
只是,镇领导没有预料到,侦查员提供的这些情报全是曹凯想让他知道的,他派出去的自卫队员已经再次落入了曹凯的圈套。
二奎看路上的人马已经清晰可见,立刻举起手枪,对着为首之人一枪打去,马背上的人身子一震,应声后仰,失去控制,一个倒栽葱头往地上跌去,只是脚还套在马镫里,由于马奔跑的速度太快,一时刹不住脚,把男子拖出去很远才停下脚步,男子的头颅和地面摩擦出长长的一道血迹,男子早已昏死过去,动弹不得。
二奎这边一声枪响过后,埋伏在道路两侧的手下也都一起开火,密集的子弹齐齐往大路中央的马队射去。
自卫队的人是冲着已经出了富合村的曹凯去的,他们没想曹凯的人竟然又折回来藏在村口打自己的伏击。他们此时依然没有想到,包抄他们的是曹凯的另外一部分人马。
突然飞来的子弹,让自卫队的同志们有些手忙脚乱,一时乱了阵脚。队员们有的冒着子弹纵马前冲,有的调转马头后退,有的四散跑开,原本整齐的队形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领队大声指挥,命众人沉着应战。队员们纷纷举枪还击,只是没想到对方人手众多,火力太猛,完全不是侦查员所说的三四十人,看样子足足有上百人的队伍。
队员们被对方密集的子弹压的抬不起头来,仓促中举枪还击,打出去的子弹没什么准头,对二奎的人手形不成有效的威慑。而二奎的手下则是准备良久,从容迎战,把自卫队员紧紧咬住,四面八方的子弹向着队员们不断射来。
一阵激烈的互射之后,自卫队员伤亡惨重,当场就有十余名自卫队员坠马倒地,其他队员被二奎所部切割成两部分,一路往前边的富合村跑去,一路往后撤退。好在他们都是骑兵,行动速度较快,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二奎看自己伏击得手,暗中得意,当即带领人手,钻出庄稼地,前去追赶往后溃逃的自卫队员。
进入村里的队员稍稍得以喘息,当他们看到从庄稼地里钻出成群的武装人员时,不由大吃一惊,谁都没有料到曹凯已经在解放区内蓄积了如此巨大的武装力量。
领队看着二奎的手下去追赶回撤的自卫队员,不敢怠慢,整顿一下队伍后,立刻前去增援,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将这股土匪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
二奎的队伍仗着人多,火力强大,对后撤的自卫队员一路展开追击,但最终还是因为他们奔跑的速度不敌马匹,被远远的甩在了后边。
虽然和自卫队员的距离逐渐拉大,但是二奎并没有命人停下脚步,依然按照既定部署,往镇子的方向前行。
此时,夕阳已经大成了一个磨盘,把西边的天色染得通红。
追赶的自卫队员已经不见了踪迹,二奎却依然胸有成竹,带人一路向西,往镇上疾行。
在村里重新集结起来的自卫队队员并没有因为自己人手薄弱,便放弃对二奎等人的打击,他们尾随在二奎所部身后,展开袭扰。
二奎无奈,只好命人停下脚步,集中精力和自卫队员还击。往镇上退走的自卫队员也没有留下自己的队友孤身奋战,当他们听到枪声后,又都折返了回来,借着自己的速度优势,不断穿插打击,对二奎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双方很快就又战在一处。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之际,曹凯带着张海一众从富合村的方向赶来,迅速加入战团。
又是一阵激烈的交锋,双方各有死伤。曹凯带着三倍于自卫队员的人手,一直以优势兵力压制着自卫队的火力,此时的自卫队员已经伤亡过半,剩下不足二十人。
带队领导看着眼前的形势,知道不能再硬拼下去,立刻指挥众人往合会镇方向撤退,回到镇公所和留守人员兵合一处,一边快速召集附近村庄的武装力量,一边等待县大队的援兵。
自卫队员借着胯下战马的脚力优势,很快就摆脱曹凯和二奎的合围,迅速撤往合会镇。
曹凯看着自卫队员撤退的背影,脸色露出一丝冷笑,命令所有人快速向合会镇挺进。
手下众人都知道曹凯要对自卫队员赶尽杀绝,只是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杀到镇上,会不会遭到伏击,甚至被包围在镇上?自己这百十号人深入解放区,没有后援,要是被截杀,只有死路一条。众人心里谁都没底,感觉曹凯这次玩的有点大。
但是曹凯有令,没人敢提出质疑,只能无条件执行,一行人趁着晦暗的暮色匆匆赶往镇上。
就在曹凯的队伍距离镇子不足二里之遥的时候,隐约听到镇上有枪声传来。
一边的张海实在忍不住心中疑惑,向曹凯问道:“大哥,怎么镇上也有枪声,这是谁和自卫队的人在交火呢?”
曹凯笑了笑说道:“我的人。”
曹凯此言一出,除了身边的二奎会意地跟着笑了起来,张海和曹福都惊疑不已。
在接到曹凯命令后,从各自潜伏地赶来的一众小头目也都大为疑惑,之前召集的人手已经都在这里了,怎么还会有人在镇上交火?难道曹凯瞒着众人又在镇上埋伏了一支队伍?
曹凯没有理会众人疑惑的目光,命令道:“快速前进,队伍直接开往镇上。”
等曹凯带人进入镇子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枪声也停了下来。由于镇子上刚刚发生过枪战,空荡荡的大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曹凯命卫兵对着天空打出三发信号弹,很快镇公所的上空也有三发信号弹飞上天空。
曹凯对二奎说道:“他们已经得手了,命弟兄们立刻前往镇公所。”
曹凯带人来到镇公所的时候,已经有七八十号荷枪实弹的人等候在这里。为首的是一个秃顶长脸男子,约莫四十多岁,身后几人举着火把,不停张望着路上的动静。
曹凯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秃顶男子走来。男子看到曹凯后,快步上前,拱手弯腰道:“旅座辛苦,老薛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曹凯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拍着男子的肩膀说道:“老疙瘩,干的漂亮,我们还没有会师,就打了这么漂亮的一个配合。能有这样的战果,你功不可没啊。”
等候在这里的正是铁蛋争取过来的薛老疙瘩部,在曹凯的密令下,配合曹凯伏击了镇公所。
曹凯和薛老疙瘩寒暄几句,介绍他和二奎等几名主要人员互相认识,对他的默契配合和作战能力,给予了高度赞扬,并许诺犒赏他和一众手下弟兄。
随后,曹凯告诉薛老疙瘩,自己在合会镇出现的消息,下午时分镇公所已经得悉,这个消息肯定已经汇报到了县里,县大队的人手很快就会赶来,命薛老疙瘩按照既定计划,带人迅速撤离。
薛老疙瘩答应一声,辞别曹凯众人,带人撤走,曹凯也整顿起队伍,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老谋深算的曹凯,突然出现在富合村,不仅虐杀了柱子和王掌柜,重创了镇公所的自卫队,更是在他的秘密部署下,伏击了镇公所,为当日铁蛋和曹旋被围报仇雪恨,也向八路军发起了严重挑衅。
数日前,曹凯收到曹旋传来的消息,得知他们在合会镇上被困,导致铁蛋和几个兄弟战死,曹旋遇袭,当场气得暴跳如雷,发誓要为他们报仇。
曹凯虽然一心要为曹旋和铁蛋报仇,但他并没有鲁莽行事,而是紧锣密鼓地展开了情报收集。
曹凯先拜会了章砺生麾下的高级将领,得知傅作义已经作了计划进攻察哈尔的军事部署,很快就会重兵集结大同,亲临坐镇指挥,一路东进,直逼察哈尔。
善于把握时机的曹凯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胆大心细,部署得当,自己会在解放区内大有作为,为铁蛋和曹旋报仇事小,将来划地盘时为自己多分一杯羹,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随后曹凯仔细研判了国军高层对进攻察哈尔省的态度,又命打入中都县境内的手下,将当地的武装分布和武器配置情报详细汇总。
曹凯一番不动声色的调兵遣将,纵横捭阖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要亲赴解放区。一众手下听到他要亲自涉险,纷纷阻拦,并主动请缨,表示愿意代他前往。
曹凯力排众议,拟定行动方案,以亲自前往解放区督导手下行动的名义报请司令部批准。令曹凯没想到的是,上峰对他亲自前往解放区的行为大加赞赏,不仅很快就答应了他的申请,并对他再三勉励,让他敢为人先,披荆斩棘,在敌后开疆拓土。
曹凯接到命令后,立刻动身,命韩飞带着杨豪杨雄兄弟,在本部留守,他带着二奎、曹福、张海和四五十号手下悄悄潜回中都县,并密召提前混入中都县境内的手下,众人兵合一处。
除此之外,曹凯还暗设了一支奇兵,密令向他投诚不久的薛老疙瘩,带领手下弟兄埋伏在合会镇外围,等到双方人马会合后,便对镇公所发起攻击。而薛部人马的部署,除了曹凯、二奎和几个联络员知道,其他手下一无所知。
曹凯动用这么多力量,冒这么大风险回来,绝不单单是为了杀个柱子,那样可就有些小题大做了,他此行的任务很多,要为兄弟们报仇,也要向八路军和当地百姓示威,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即便是在解放区内,不论是谁,只要动了自己的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相对来说都是小事,尤为重要的是为国军即将打响的内战做准备,这关系着他的前途。
曹旋之所以让刚投诚不久的薛老疙瘩来策应,一方面是想看看自己花大价钱招安的人马,能不能令行禁止,另一方面也想打着薛老疙瘩的旗号围攻镇公所,因为他顾忌自己的国军军官身份,不敢打着自己的旗号亲自出马。
虽然此时南方各省份的内战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但整个华北地区的国共双方仅是在厉兵秣马,还没有真正进入战争状态。
曹凯担心自己的恶行会引起解放区高层的关注,万一两党暂时还不愿撕破脸皮,双方交涉下来,国军高层扛不住来自各方的压力,很有可能让自己背上挑起内战的罪责,然后把自己交到八路军手里,以平息事态。
此时把薛老疙瘩拉进来,一旦被上峰追究责任,手里便有替罪羊为自己抵挡,曹凯绞尽脑汁,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当曹凯到达富合村时,只带了三四十人进村,其他百余人则全部埋伏在村外待命。
曹凯带人进入富合村后,趁着夜色,没费多大力气,就把村里贫民队队员给缴了械,然后命人挨家挨户去敲门,把村里所有人都集合到曹家大院里的聚义厅去开会。
当曹凯带人来到曹家大院时,听说有镇里的驻村干部住在他家,当即命人进去,乱枪打死。
待曹凯在聚义厅让村民散去后,都听到村口有枪声响起,那是一名受到惊吓的村民,准备逃跑出村,没曾想村外还有埋伏,被人发现后,给一枪击毙了。
曹凯本意是要将柱子惩处后,便前往镇上和薛老疙瘩的匪部会合,然后一起攻打镇政府。没想到柱子又招出一个镇上的王掌柜来,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当即派二奎前往镇上寻找王掌柜。
曹凯之所以敢让二奎大摇大摆进入合会镇抓人,那也是因为有薛老疙瘩的人在镇子外策应,即便是二奎和手下有些闪失,薛老疙瘩也能及时施以援手。
当曹凯看到二奎从镇上顺利抓回了王掌柜,便有了新的念头,他准备以王掌柜的失踪为饵,等待镇自卫队前来自投罗网,在富合村伏击他们。
曹凯断定,王掌柜半夜被人抓走,家里人肯定会去报官。当镇领导迟迟等不到他回来,便会对他的去向做出种种猜测,他们一旦想起王掌柜刚刚举报曹旋的事,就会联想到是曹家有人对他做了手脚,肯定会派人前来富合村了解情况,甚或是直接带人前来村里查看,到时可以将这些人全部截杀。
曹凯当即派出手下,前往联络薛老疙瘩,让他待镇上的武装倾巢出动后,便立刻带人前去端了镇公所。那时候,自己不用前去露脸作战,只需为薛老疙瘩牵制住镇上的武装人员,薛老疙瘩便可以成事。
当曹凯看到镇上派来的武装人员只有区区几人时,觉得和自己当时设想的目标差距太大,便当机立断,命二奎带人前往击杀,并再三叮嘱要留个活口,好让他能够回去报信,并充分挑起镇领导对自己的仇恨。
事实和曹凯设想的基本一致,镇领导在得到曹凯作恶的消息后,当即向上级汇报了情况,并迅速集结人手,派出暗探去村里侦查情况。
等暗探带着驻村干部二人的遗体返回后,向领导汇报了和村民打听到的情况,没想到却被曹凯的障眼法给骗了过去,以为他只有三四十人,便派出镇公所四五十人的武装力量,以优势兵力前去追捕曹凯。
谁知,这一切都是曹凯早有预谋的,当镇自卫队的大队人马杀到时,被曹凯给打了伏击,双方经过多次胶着战斗,最终自卫队员伤亡惨重。
就在自卫队员全部出动,前来追捕曹凯时,薛老疙瘩已经按照曹凯的授意,带人杀进兵力空虚的镇公所,没费什么力气就把镇公所给攻陷了,杀害了数名工作人员,并对镇公所进行打砸抢的恶意破坏。
被曹凯伏击的自卫队员不知就里,当他们仓惶撤退到镇公所的时候,遭受了薛老疙瘩部的二次打击。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名队员反应迅速,趁着夜色逃走,其他队员都被当场射杀。
等曹凯来到镇上时,薛老疙瘩已经结束战斗,等着向曹凯邀功请赏。
曹凯对薛老疙瘩一番封官许愿后,让他继续带部打游击,等待命令,配合行动。曹凯别过薛老疙瘩,按照预定计划,带人迅速撤离。等县大队的人马赶到时,曹凯和薛老疙瘩部已经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