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统领这是说笑的,此行出于我意,怎么?我就不能来这壬支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指教便也说道罢。”宋江峰冷哼一声“不过如若你是秋后算账的话,我倒劝你不必了。当日也是你触犯了王法,才沦落到牢狱之灾,可莫怨得他人!”
蓝晨眯着眼儿,上下打量了番宋江峰,倒映在其双眸里的,是名已至不惑,身材矮小的人。
鹰钩鼻、斗鸡眼,这好家伙,单看面相也知是个阴险小人了。
最让人心颤的也莫过于其阴沉眼神了,似蛇,似冷血动物般。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更是让蓝晨感到了丝不妥,这话都没聊上多少呢,怎么就这么蹿了?也没招惹到他啊。
四目交接兮,蓝晨也反应了过来,他分明从其眸间看到了鄙夷,感情宋江峰丝毫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也才会这般了。
冷笑了阵,再抿了口茶后,蓝晨也才慢悠悠道“过去是我的不是,欺行霸市,嚣张跋扈,活成了个不知光阴为何物的浪荡公子哥。但同样地,在宋统领那孜孜不倦教导中,我也是焕然一新了番,这不,无论降温,亦或求雨,这可都是在您的影响下方才能做成的‘伟业’。”
“此话当真?”宋江峰不禁乐呵地笑出了声。
他原本以为蓝晨是来算账的呢,没想到这嘴儿竟这般甜,马屁拍得倒也溜。
“绝无半点虚假。”
“哈哈哈!没想到贵为爵爷的你,竟也会一手拍马屁的功夫,属实佩服。既然你我二人皆在先奉所,那便好好干,日后要想调来我这儿,说便是,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盈盈笑意,似冲淡了二人间那紧迫氛围,但对于蓝晨来说,只是放下宋江峰这滑头的心里戒备罢。
“那就先行谢过了。早有耳闻,宋统领行事作风一丝不苟,具八面威风之势,这走在大路上,那可老威风了,羡煞旁人吾等啊。”
“哎,此言差矣,那些人啊,只是惧,都是怕。”
诚如宋江峰这人,都被蓝晨夸得有些儿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脸上甚至也还泛起淡淡红晕,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
而忍着作呕冲动的蓝晨,也终于找到了其放松警惕的空当,单刀直入说道“那也得宋统领有个好手段啊。话又说回来了,在下此前前来,是有一事想要讨教。”
“哦?但说无妨。易泰和那小子,猴头猴脑,没个正经,你在他手下,不免有诸多麻烦事,说便是,知无不答。倒也不是我吹,我在这先奉所待了可太久太久了,就没有我不知道的。”那看向了蓝晨的神情,甚至都多了几分惜才,也看得其直哆嗦着。
“不知道,宋统领可否听闻过一名为梁子文的人?”
一字一顿间,蓝晨早已眯起眸儿,默默观察着宋江峰的反应,可并没有任何不妥。
他先是皱眉,好似在深思,末了则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曾。他是犯人?”
“不是。”
“那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这是要寻人?不然我托手下的来问问吧。”
“不必了不必了。”
这也只是试探第一步罢,看看眼前这先奉所‘内奸’,是否也一样被京城那不知名的奇能者给抹除掉了记忆。
“那......那我也这样问罢,可知张飞否?”
瞬间所爆出的精光,尽数被蓝晨收进眸里,那些许慌张也同样没有躲过他的观察。
末了,宋江峰更是端起茶碗,颤巍巍地抿了口,这才满是不在乎道“那人是谁?不识。怎么?莫非蓝差捕是把我这儿当寻人招待所了?”
“哈哈,我也就好奇一下。”
“好奇?后生仔好奇心可莫要太重啊。我可见识太多了那些个英年早逝之人了。”
“彼此彼此,我呢,是手掌心上,沾了些血罢。对了,犹记得上回,我可是欠了赌坊陈老爷的钱,自个气不过,去赌坊大闹了番,这也才被你们给关进牢中。好似那陈老爷......也被关起来了?前几日我又去赌坊了,那些个赌徒是跟我这么说的。”
蓝晨那笑得着实有些渗人,但此时的宋江峰早已被整得心烦意乱,无暇去注意到这些。
张飞?
蓝晨怎么知道他!
上次提及这个名字的人,不是早已.....
上次?
上次是谁?
感到头发愈发酸疼的宋江峰立刻作罢,不再回忆。
“陈老爷?他早死了。想来是受不了甲支那群糙老爷们的严刑拷打吧。呵。”
“死了?”蓝晨故作惊讶着“怎么死的?”
“被发现的时候,上吊自杀。”
“这样啊......”故弄玄虚的气息笼罩在其话语间,真假参半,又辅以着致命一击“可我也是在牢狱里待过的,知道里边的情况,甭说条白绳来自杀了,连个拿来越狱的铁杵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自杀呢?我看啊,怕不是有人偷摸进去,将其杀害了吧?这甲支也是有调查过这案子的,可却被叫停了。恩......我是觉得有必要重新调查下的。”
“蓝晨!”
宋江峰急了,他是真急了,直接抡起茶碗,重重拍在了桌上,瞪大了眼,死死盯着蓝晨道“蓝差捕,你,这是在怀疑我?”
“不不不,宋统领,你误会了,我是说有可能进入牢房的,都有些嫌疑,像我,我也曾在里边待过,保不齐也偷偷配了钥匙。只是说,着实有必要调查下、”
“调查?这案子都结了,你还调查?你可知道重启案子有多麻烦吗?呵,你这种刚进来的差捕又岂会知!”
“先奉所卷宗管理则第十条规定,如若有三名以上副统领、统领同意,便可重启案子,如若通过这种方法重启的,将额外增添一只支部进行协助。抱歉了,小的不才,正好识得甲支、乙支的几位统领,我说话,他们还是得听的。”
宋江峰咬了咬后牙槽。
他算是明白,何为后生可畏了。
只是那又如何?
且不说这案子过去多久了,证据老早销毁掉了,更为重要的是,上次那个对陈老爷之死,誓不罢休非得查出个真相大白的那个人......
那个人......
死死咬着牙,宋统领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份痛不欲生给甩出脑后,末了这才道。
“呵。好,好,好。既然你们不嫌麻烦,那就去吧。人是死在牢房的,有甚需要到壬支的,尽管交代!”
“那就有劳了。那没什么事的话,在下便也告辞了。”
说罢,蓝晨也起了身,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看似暂时退避,实则那嘴角都快翘起来了,余光一瞥间,他也看向了此躺的‘功臣’——几只鸟儿,几条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