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晨笑而不语,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摊位。
这番冷清,跟相邻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不止是观摩之人,就连桌台上的摆设也是一样。
天下颜那尽是缸缸,颜坊倒好,桌台上只有一片空荡荡。
看得老张都着急了,他忍不住道“少爷......放上点缸子吧,虽然这回带着少,但作坊那还有百十缸呢,咱们不缺货啊!”
“不急,不急。”蓝晨摆摆手,淡定地看着天下颜的闹腾。
老张愣了下,也只得无助地看向王凯蒂,脸上写满了求助。
王凯蒂哭笑不得着,他也看不懂蓝晨在做什么,但此时也能默默等待了。
见罢,老张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买卖这些,他全都不懂,唯一懂的,也只有蓝晨想要振兴颜坊的心思了。
兴许是天下颜过于热闹,而人声鼎沸下最容易出现个落网之鱼,这不,就有一人愣是挤不进去那番热闹,踉跄跄地跌到颜坊摊位前。
灰头土脸的他,拍了拍身上那华贵布裳,略显歉意地看向蓝晨。
蓝晨微微一惊,倒也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他看得出,此人,非富即贵。
单其上衣,便能看出个一二,布料上等,其针线看似简单,里边又有些门道。
更别说点点绣花的纹路及染料了。
蓝晨虽不懂织布之道,但穿得多了,勉强也算是个有些本事的门外汉。
“这儿是颜坊?”眼见挤入无望,那人便也想着消磨些时间。
“是的。”
“想当初颜坊的染料,可谓一缸难求。没曾想落寞成这样了,唉,沧沧桑田啊。这次坊市既然你们来了,为何不见有什么染料摆上来啊?”
“只待有缘人。”蓝晨无比惬意,那神情模样,好似没有因为看官到来而感到半点雀跃,更是有种不烦之感。
不过这倒也抓起那人好奇,他皱着双眉,凝视着蓝晨,似乎想打量出些什么,兴许是好奇,也可能是等待的乏闷,令他郑重开口道“说来尚未自我介绍,我乃香薰布商的大掌柜方辉,还未请教?”
听罢,蓝晨心中咯噔一下。
香薰布商?
于房间伏案思考颜坊出路时,他就曾研究过各大布商。
这个香薰布商,实力了得,在周边几个郡县都有店铺,其布匹有成品,亦有半成品,其特点是贵,华丽,专供各种王权富贵。
也难怪一个掌柜的行头都有种说不出的雍容。
但蓝晨并未慌,反而是冷冷道“蓝晨。”
“蓝晨?莫非你就是许州蓝晨?”
蓝晨愣了下,会这么称呼自己的......
“正是再下。”
“哈!没想到还在这儿遇到你了,那几本话本写得实在是太好了,看得我整宿睡不着,非得看到尾章不成,意犹未尽啊!没想到你还是颜坊的掌柜。等下?颜坊?蓝姓?蓝爵爷是你何人?”
“家父。”
“哈哈,原来是小爵爷啊。失敬失敬。”方辉连连后撤一步,毕恭毕敬着。“没想到你竟屈身于此,不过贵为爵爷的你,都亲自前来了,应该产出了不错的染料了?”
方辉恭维着,当下也下了决心,好说歹说也得从这儿购得些许染料,总不能让蓝晨就这么空手而归吧。
虽也听闻蓝府中落了,不行了,但该给‘男爵’尊重的,身为买卖人,他还是会给的。
蓝晨苦笑一声,他自然也明白方辉前后转变原因所在,倒也颇为无奈就对了。
但如今的颜坊,又岂得靠他人的施舍才苟活!
蓝晨面不改色道“确实有一批不错的染料,但我在等有缘人。”
“我还无缘?”
“缘与否,就看方掌柜的了。”
“那好,我倒要看你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愈发躁乱的方辉,引起一边外围看客的注意,同时在认出是‘香薰布商’的掌柜后,全都围了上去。
少说得有一小半看客围到颜坊这儿。
“不讲缘,只讲元......"蓝晨抽了抽嘴角,骤觉这‘烂梗’过于新颖了,当下摆手道“就是不知方掌柜有多少银两,能买下颜坊染料了。”
“开玩笑!这年头,还有香薰布商买不下的染料?天下染料,我皆有!哪怕早已不流通的紫色,我也有!”
蓝晨的故弄玄虚,又引得阵阵喧嚣,看客中也有不少许州本地人,当即也认出了蓝晨,全都议论纷纷着,这小爵爷怕不又是在装疯卖傻了吧。
抱着看热闹,亦或者鄙夷的心态,围过来的人啊,愈发多了。
就连陈掌柜也被吸引了目光,但于他而言,这只是跳梁小蚤的把戏罢了,班门弄斧,不足挂齿!
眼瞅刹那间,两边摊位看客数量已然相差无几,蓝晨也明了。
那时机,到了。
他当即提高音量道“诸位,方掌柜说得也在理,香薰布商藏着世间之染料,可唯独啊,没有颜坊的。”
“我想,诸位都对我憋了一肚子闷火,也当补偿吧,我也就浪费一番,将仅有的四缸染料给浪费了!”
话音刚落。
蓝晨当即掏出了那瓶小缸,打开盖口,豪迈地洒在桌台上。
当那紫色染料,尽数而倾时......
众人愣住了。
瞪大的双眸上,满是诧异,甚至恐慌!
好似看到了融化成液体的黄金那般!
而蓝晨?
正洒脱地像是个烂酒鬼那样,借着敬酒的劲,洒掉,洒掉,逃掉了酒!
可那酒,分明是价值连城的液体黄金啊!
“对不住了诸位,本就想着找个有缘人,没曾想啊。唉,我这就把剩下的三罐都倒了吧。”
随手一丢,咔嚓一声,缸子碎裂的声音,惊醒了众人。
“别别别!”
“打住啊!小爵爷!”
“别冲动啊,蓝公子!”
前排几人慌张张地拦住了蓝晨,快哭出来了都!
末了还是方辉开口道“小爵爷,我的小爵爷哦!可别糟蹋好东西了!这等染料......”
说罢,方辉更是不顾脏地伸手一抹,颤巍巍地看着浸紫的手指道“这等染料,见所未见啊,这细腻,这靓艳,这触感,人间岂能有!”
“所以?”蓝晨冷漠到“既无缘,又何必强求呢。”
“买,多少银两,你开口就是了!百两?千两?万两?好说好说,统统好说!您说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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