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芙兰·布里墨克】
【童真美梦·其四】
西哈诺·杰拉德沿着色彩的街道行走,他并不会在这些色彩之中感到不适,至少现在不会,正如他曾经看过的某一些书,那些骑士小说,是的,骑士小说,即便那些内容和拉芙兰的实际情况有很多不同,但蕴含其中的精神还是有一些相通的。
只要不是贵族的骑士。
西哈诺并不是贵族,也不是贵族的骑士,他只是因为喜欢而成为骑士,他学习骑士的精神,骑士的礼仪,他学习骑士的剑术,即便是在王朝落幕之后,他也试图成为一名骑士,他想要守护一种‘荣誉’,想要保护那些人民。
这是他所期待的。
骑士应该拥有什么?见义勇为?助强扶弱?英勇善战?举世无双?
在很多的骑士故事之中,这一切的动力源泉都是爱情,那些故事情节不外乎是为取得贵妇人的欢心,骑士历尽神奇的各种惊险遭遇,赢得骑士最高荣誉之后,凯旋而归,成为国君、领主或朝廷里的显赫人物,然后分封他的朋友和侍从,并与贵妇人或远方公主成亲。这时,一切宿敌,包括那些善于施用魔法妖术的敌人,均被扫荡殆尽。
但这并不是西哈诺想要的。
他并没有这一种爱情,他的动力源泉也并不是这一种爱情,说实话,这一种所谓的爱情西哈诺并不能够理解,这并不代表着他会鄙夷,对于西哈诺来说,不论是什么样的情感都有存在的理由,很多时候,仇恨亦或者是正义感也能够成为一种动力。
——这只是一个故事。
“嘿!瞧着!这一匹马!”
一位孩子骑在木制的马上,他挥舞着手中的树枝,仿佛那是一把锐利无比的剑,他前后摇晃着身子,好像这么做就能够让胯下的木马奔跑起来。
“我要骑着马去到最远的地方,再也没有那令人烦躁的事情!”那孩子大声嚷嚷着,“我要看见唐吉坷德,看见理查德!威廉·华莱士、爱德华和霍克伍德!我能够看见哲学家,天文学家,世人,剑客,音乐家,天空之中的旅行者!”
该下来了。
“不,我可不能下来,看到了吗?月亮来接我了!你们说是什么,这是飞蛾扑火……”男孩从木马上下来,踢了一脚地面上的泥土,“我知道,我们战斗却胜利无望,绝望使这扑火的瞬间更为绚烂。”
该回家了。
“你是来接我的吗?”男孩问。
不,我是来完善你的梦想的,你所想要得到的,你所奢望得到的,那些碎片的故事,和你描述之中一样的景色。
“我可不能相信你。”男孩说,“我要越过天堂蓝色的门槛,许多我敬爱的人全都在里面……”
这是你自己说的话吗?
“不是。”男孩说,“这肯定不是我自己想要说出来的话,”
可是这里只有你。
“是啊,这里只有我,在这里,只有我。”
——拉芙兰,布里墨克。
西哈诺看着珠子之中的男孩,看着那一段故事在还没有被书写完成的时候就成为了浑浊的色彩,那些色彩,那些‘色彩’,明亮的颜色充斥了这一颗珠子,然后搅动,把这一颗本应该澄澈的玻璃珠变成了一种浑浊的东西。
西哈诺把玻璃珠放在地面上,他将手中的剑对准了那一颗珠子,剑尖刺下。
从一个点开始,裂纹布满了珠子本身,而下一刻,这一颗珠子就碎裂了,被珠子包裹起来的色彩也流淌到了地上,覆盖在了本就明亮的色彩之上。
“一个毫无意义的故事。”西哈诺说,“这些话语我早就看过了。”
他将剑收回,将自己的手套戴上,不知为什么,他只戴上了一只手套,那是左手的手套,而他的右手就这么裸露在外,他从自己的腰间取下那一本书,翻开,在这一本书中间,还有一支笔,一支沾着墨水的笔。
很神奇的是,这一支笔上的墨水仍然没有凝固,却没有沾染上这一本书的任何一处角落,就在西哈诺翻开的这一页上,一行字迹才刚刚凝固。
——我的饰品全都装饰在心灵上,我可不愿意不小心穿着不干净的冒犯外衣,或老旧的良心,还有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殚精竭虑的自尊,以及过世的谨慎。我行走世间,绝不做虚伪的修饰,像是过分修饰的独立和自由。
这是西哈诺自己写下的文字。
他忽然转过身,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了一种目光,有什么人在注释自己,那是一种充满了恶意和敌意的目光,正因为这种目光是如此强烈,西哈诺才会在一瞬间警觉起来,他的身体和本能正在告诉他,有一种极为恐怖的东西在注视着他。
……人。
还是说,不是人类?
“不管你是什么。”西哈诺说,“不管你是什么,危害‘人们’的安全,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Le don des anges冒险者召集令】
西哈诺是‘第二个’来到这里的,冒险者召集令告诉他,包括他自己,这里一共有四个‘同伴’,而他则是第二个,刚才所遇到的那位女士也是其中之一,换句话说,现在这里还有两位‘同伴’他没有遇见,当然,也有可能另外两位同伴已经遇上了某些状况。
地面上的那一颗珠子已经完全破碎,里面的色彩沉入地面之下,和刚才相比,现在这些颜色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这是‘你’制造出来的。”西哈诺呼出一口气,“将无辜的孩童拉入到这里,为他们编织虚假的梦,你占据了他们的躯壳,你控制了他们的躯壳,你捏造了他们的故事……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吸气,呼气。
“你想要觐见天使。”他说,“你想要在觐见天使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而就是在这一瞬间,色彩开始颤抖,并非恐惧,而是兴奋,那些色彩因为某一种兴奋而颤抖起来,西哈诺知道,自己说对了。
所以……在这里的是一个‘人’。
但并非是纯粹的人。
西哈诺认识的人很多,得益于他的性格和他的为人,有不少人愿意和他交流一下,即便是已经踏上了觐见天使这一条道路的人,也有一部分会把西哈诺当做友人,甚至是亲友,他们会告诉西哈诺一些以西哈诺的层级无法接触到的信息。
而这些信息又会帮助西哈诺了解到这个世界更加广阔的一面。
踏上觐见天使这一条道路的人,会逐渐从人的世界走向天使的世界,那是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西哈诺知道,如果选择了走上去,那么,这一生都会被向前推去,无法后退,那一条道路在每一次行走之后,被踏足的部分都会崩塌,因此,只能够不断向前行走。
“我的朋友告诉我,他有时候也会有点后悔自己的选择。”西哈诺抬起手,像是在表演什么情景,“当你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你过去的立足点已经消失了。”
他们说,走上这一条道路,必须舍弃很多东西。
西哈诺并不能够理解这一点。
所以他没有和那些人一样走上这样的路。
对于天使的虔诚放在心中就好,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即便走上了那一条路,又有多少人能够走到终点?更多的人早已经倒在了这一条路上,成为了后继者的垫脚石,所谓的觐见天使,也不过是用生命堆积出台阶,直到某一个人真正意义上地攀爬到最顶端。
色彩朝着西哈诺蔓延。
那些色彩挤压着每一个建筑物本身,依靠色彩来切分这些景色,依靠色彩来讲一切‘秩序’打乱重组,那些本应该属于孩童的颜色,在此时成为了恶意的代表。
“把门票给我。”色彩的声音说。
“所以你需要的是门票。”西哈诺说。
色彩没有回答。
它从色彩之中走出,沐浴在不同的颜色之中,每当它从一个颜色触及到另一个颜色的时候,那些浑浊的色彩就会让它的外在更加扭曲,更加抽象,它站在很远的地方,却又离西哈诺很近,这些浑浊的色彩让空间的距离感被抹去,远处的色彩,近处的色彩,当这些颜色被打乱,混在一起的时候,距离已经不重要了。
它的手——如果那一团东西确实是‘手’的话,它的手中有一节锁链,一节沾染了色彩的锁链,那些锁链垂落到地上,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你比她有意思一点。”它说,“但是你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惊喜……”
“你应该把门票给我!”它嘶吼道,“我需要它!我需要它!”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它抽泣着,“为什么要偷走我的心爱之物?”
“我准备了这么久。”它惋惜地垂下头,“你看,从大海上,到那一堵高墙,到这里,我将我的一切放入到这里,我距离‘呓语’只有一步之遥,我很快就能够听见祂的声音了。”
“你们都该死。”它抬起头,“你,和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