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时间点·第八次末日后二十六年】
在很久很久以前,祂决定将一个仪式分成四个部分,将四个部分分别放置在四个不同的位置,不同的时间点,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再将四个部分聚合在一起,串联起四个时间点,四个地区,让它成为完整的仪式。
第二个时间点就设定为第八次末日后,锚点设定在第八地区,第八地区的末日后二十六年,三个层级,三个阶级,三个地方,这种被割裂的世界很适合作为锚点,将第二个时间放置在末日后二十六年,将第二个时间的地点放置在第八地区,这就是祂的决定。
怎么将四个部分组成,在这一个环节,祂选择使用胶片带。
胶片带,一种能够用于记录时间和空间的工具,将经历的一切全部记录在胶片带上,就能够将对应的部分进行修改,裁开,拼接,调整时间的位置,调整空间的位置,这样子的裁剪就能够进行布置,时间和空间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基准,也是两个最为重要的锚点。
时间能够固定人的历史,空间能够固定人的本身。
于是,祂有一个想法。
假设,虚构一个时间和一个空间,然后,将大量的时间和空间交织起来,在这些交织过程中,把这一个虚构的部分填充进这些交织之中,只要能够完整地将每一个部分都连接起来,那么,这一个虚构的部分也将会得到真实的承认。
这样子,就能够在最初到最后的一切节点之中掺入一个虚构的部分,接着,往这一个虚构的部分之中填入更多的空间,更多的时间,逐渐完善这一个虚构的故事,那么,在真实时间和空间的连接下,这虚构的部分也将会成为真实的故事。
这就是祂想要做的事情。
时间和空间的使用并不是什么未曾被涉及到的地方,实际上,已经有过几次尝试的祂,很清楚要怎么做才能够让自己所需要的内容得到最大程度的完成,那些完整性,那些具体的部分,而祂所需要做的,只是让自己的构筑更加完美。
……更加,贴近‘真实’。
如果要贴近真实,那就定然要加入一些不理性的、无法被具象化的内容,思维、情感、本能……这些源自于非现实的部分就是祂需要了解并学习的部分,唯有讲这些内容熟记于心,并且能够感同身受,祂才可以让这虚构出来的时间和空间更加自然,直到完全融入到自然之中,成为正确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祂要成为一个人。
如果要成为一个人,从头开始成为一个人,最先要做的,就是拥有人的身体,人的血肉,然后走入到人的社会之中,成为人的一份子,人是一种群居动物,即便是隐居的孑然一身的人,也必然会和社会产生一点点的联系,完全和社会脱节的人不能够被称之为人,脱离了文明社会,终究只会回到本能构筑的野蛮之中。
祂要了解每一个时代,成为每一个时代的人,从过去到现在,只有深刻理解了每一个时代的人,祂才可以完成一切的构筑,串联每一个空间,每一个时间,在这一个漫长的胶片带之中,在每一个格子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祂理应存在于每一个地方。
——第八地区,熔炉区。
——末日后二十六年,七月六日。
“第二个时间需要一些蛀虫。”祂说,“每一个层级都需要有一个蛀虫,正因为有了蛀虫的存在,不同时间才能够联系在一起。”
不论是有名字的,还是没有名字的,不论是单个的存在,还是多个的存在,祂将不同时间和空间连接起来的方式——植入锚点,产生错误,脱离既定的轨迹,现在,在末日后二十六年……第八次末日后的二十六年,祂观察着自己放置在这里的锚。
祂的着装还是那个模样,祂也不担心自己会被人看见,反正在视线移开的那个瞬间,祂的存在就会从人的脑海之中消失,所以,不论是谁看见祂都没有关系,这样的小小变量在这里不会产生任何足够的结果,再说了,现在的祂是人,拥有人的身躯、人的思维和人的情感,不论是从广义上还是狭义上的定义,祂都是一个人。
祂看向远处,那一个由废弃物构筑而成的山,此时,那废弃物山上还有大量的人,那些人各自拿着一个‘袋子’,只要能够用来装下大量物品的东西,就能够被称为袋子,总而言之,那个废弃物山上,大量的人拿着袋子正在翻找着。
他们正在寻找让自己继续生存下去的一切。
“我很喜欢末日之后的景色。”祂说,“并不是因为我喜欢灾难或者悲痛,我喜欢的是那些为之努力的人,不论环境恶劣到什么程度,他们都会坚信自己能够将自己的家园重新建立起来,建立起一个崭新的家园。”
不仅如此。
此时,祂正站在废墟之上,熔炉区基本没有多少算得上完好的道路,每一条能够进行运输的道路也基本是朝着熔炉的方向行去,这些道路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将可以燃烧的部分投入到熔炉之中,祂了解的,从末日后……不,哪怕是末日之前,祂都知道。
其实,从上城区和中间层聚集起来的那些废弃物本就可以直接倾洒到熔炉之中,但若是这么做的话,熔炉区就没有‘人’了,熔炉区是必须要有人的,只有三个世界都有了人,这一个金字塔一般的世界才能够成立。
熔炉区只有一个钟。
那一个钟挂在整个熔炉区的最上方,如果想要看见那个钟,还有时间,就需要抬起头,仰起头,看向自己的头顶,这时候,人们就能够看见一根指针——只有一根指针,那一根指针就这么镶嵌在每一个人的头顶,而围绕着那一根指针的,是二十四个符号。
这是纯粹的机械,只依靠机械构筑而成的指针,熔炉区唯一的时钟,唯一能够看见时间的时钟,二十四个单位时间,他们只能够看见对应的单位时间,但具体到哪一个部分,就只能够依靠自己的判断了。
熔炉区是无法离开了,这是熔炉区的共识。
中间层和上层区让所有可能从熔炉区离开的道路都封闭了,和熔炉区贯通的只有管道,而管道的长度决定了不可能有人通过管道本身到达上方,管道并非笔直的,而且没有任何着力点,哪怕借助摩擦力来进行一点点的移动,人的体力都绝对不允许。
至于合作,这在熔炉区之中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如果完全没有离开的可能性的话,蛀虫就不会存在了,但祂并不会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痕迹,实际上,即便是能够留下来的‘可能性’,也是人们自己留下来的,而那一个离开的可能性,就在祂的身后。
一个废弃的电梯。
祂知道这个电梯,在末日之前,这应该是这个地区最高的建筑物‘天空之眼’的电梯,一个垂直高度有数百米的电梯,而在末日之后,这一个电梯成为了一根笔直的‘杆’,插入到了第八地区的最深处,熔炉区和中间层,都因为这一根电梯而连接在一起。
但是电梯本身无法使用。
这一个电梯的每一个节点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变形,严格来说,这一个电梯已经不是垂直的样式,而是出现了多次扭曲的另一种管道,在这之中充斥着大量脱离了束缚的钢筋水泥,在末日之后的岁月之中,这些东西逐渐堵塞了电梯本身,电梯是坏的,不只是对于熔炉区来说,即便是上城区的科学家来,得出的结论也是如此。
从轮廓,到运行原理,每一个部分都已经被破坏了,修复的可能性等于零——并不是约等于零,就是等于零,将这一个电梯修复的难度比重新建立一个更加困难,因此,这一条路,被熔炉区的人们判了死刑。
祂的目光穿过了电梯,看向在电梯的管道之中不断爬行的那个女孩,没有名字的女孩,瘦弱的女孩,是啊,这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蛀虫吗?不容易被发觉,细小,沉默无声,只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蚕食着规则。
二十六年的时间,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那个女孩在几千次攀爬之中,用携带的那些金属巩固着电梯本身的‘着力点’,她在这个电梯之中放置了无数个可以给自己着力的地方,从最开始,一点点向上,每一次都让这着力点帮助她攀爬的高度更加接近中间层所在的高度,这些着力点只适合她,不适合任何其他的人,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需要熟记于心,只要有一个步骤出现了错误,就很有可能让这些平衡的着力点崩塌。
如果从这个高度坠落……不,如果踩空了,得到的结果并不是坠落到地上,而是被那大量的钢筋穿过,被钉在一个高度,然后默默死去。
这就是第二个时间点的蛀虫。
……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