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漓年轻尚轻,能看出这些已经很了不得,虞甜的情况闻所未闻,她说自己学艺不精,回去要翻阅医书才好下定论。
送走了她,虞甜的心更沉重了。
本来无所挂念,她行事也全凭自己心意,如果她体内真的藏有某种致命的毒,少不得要投鼠忌器。
受制于人的滋味不好受,虞甜第二次对那所谓的主子生出了杀心。
拂月并非从一开始就跟着原主,知道的信息极为有限,而不知为何,虞甜关于江南的记忆很是模糊,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她微眯了眯眼,本以为原主只是个寻常的闺阁少女,如今看来,倒不像这么一回事了。
虞甜思虑重重,拂月见了很是担心:“娘娘可还要请别的太医瞧瞧,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可马虎不得!”
虞甜无心打草惊蛇,频繁请太医会引起他人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谁知这宫里还有没有别的那人的眼线?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许是本宫大惊小怪了,入了夏难免觉着乏闷,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拂月像是信了,念叨着要找去多讨些冰来,惊蛰眨了眨眼,暗地里把消息送了回去。
……
“请了医女,却没瞧出毛病?”傅凛知慢吞吞重复了一遍,眼微狭,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好端端的,她请医女作甚?”
李有福斟酌着回答:“听说是那位虞二姑娘走了后请的,莫非她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虞二姑娘?”傅凛知语调微扬。
李有福赶紧道:“就是祁王的未婚妻,皇后娘娘的姐姐。”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依奴才看,这位二姑娘也是个不简单的。”
正常人,哪里会惦记自家亲妹的未婚夫?
傅凛知脑子里隐约浮现出一张人脸,唇角轻扯了扯:“盯紧她。”
眉梢轻抬,他眼底浮动着明灭的冷光,“坤宁宫那边,也盯好了。”
李有福有些纳闷,摸不准自家陛下的态度。
若是真怀疑,照陛下的性子,直接将人给除了便是,为何还如此费尽心思?
既放不下警惕,又舍不得将人给伤了,倒像是……真上了心的模样。
李有福为自己脑子里迅速划过的猜测感到心惊,毕竟这么些年来,除了摘星楼那位不可言说的,他就没见陛下对哪位女子上过心。
别说上心了,宫里头有哪些娘娘他都未必清楚。
如果真是这样……李有福琢磨着,他或许得对坤宁宫改变一下态度了。
*
很快便到了三日后。
虞甜从一大早就开始心不在焉。
无他,虞瑶让她想办法就在暴君身边刺探他是否真残,可她连暴君的人都见不到。
自从那日以后,傅凛知就没召过她侍寝了,当然,没召她也没有召别人。
这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已经是天大的荣宠了。
虞甜本人却知道,仅有的一次召寝,因为发生了乌龙,对方也没碰过她。
他对她或许是有些特别,又称不上多特别。
仿佛心血来潮逗弄的玩意儿,起了兴致便来逗逗,反之都不会想起有这么个人。
暴君生性多疑,她这个皇后是在他意识不清醒之际被人给推上来的,因此,他心里一定抱有诸多警惕。
虞甜思索片刻,决定主动出击。
她寻来惊蛰,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陛下有什么喜好么?”
惊蛰听清了她的问题,眼睛微微瞪大,眼里划过一抹诧异。
虞甜撑着下巴,不自然别开眼睛:“怎么,本宫想争宠了不行么?”
惊蛰张了张嘴,眼睛亮了亮:“娘娘英明!”她略有些羞涩地垂下头,“不过……奴婢也不清楚陛下的喜好,宫里鲜少有人敢打听,不若娘娘去问问李公公?”
如果到时候陛下真追究起来,倒霉的也不是她!
虞甜望着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
还是得从李有福下手啊。
她有点不太想和对方打交道呢。
总觉得这位李公公,是个厉害人物。
——
青天白日,李有福打了个喷嚏!
他呸了一声:“谁又在说公公我坏话呢!”
旁边的小太监凑上来笑嘻嘻道:“干爹,肯定是有人又在夸您老人家了,这后宫谁不知道李公公心善呐!”
李有福笑骂了句:“小崽子,就知道拍马屁,今儿是什么日子,把你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可给我仔细了!”
他正了正色,神情有些严肃。
小福子连忙称是,小心翼翼望了眼殿内,压低了声音:“陛下今晚……又要去摘星楼过夜啊?”
李有福斜他一眼:“陛下的行踪也是你小子能打听的?”
小福子讨好地笑:“这不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吗?”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犹豫着开口,“干爹,我进宫晚,却也听说过一些那位的传闻,可是好歹过了这么些年,陛下怎的还是没走出来?”
六年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得向前看吧?
李有福眼神飘忽,叹了口气:“有些事,有些人,岂能是说走出来,就能走出来的?”
有些伤在心里成了旧疾,早已药石难医。
他摇了摇头,但听旁边传来一声低呼:“呀,那是不是皇后娘娘?”
李有福一个激灵,定睛看去:“嘿,还真是!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他眼珠转了转,笑眯眯迎上去,神色殷切:“今儿个是什么风,怎么把娘娘给吹来了?”
小福子吓了一跳,干爹今日是怎么了?
瞧着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虞甜也颇有些意外,她脚步顿了顿,停在原地认真打量了下。
不错,还是那个李公公。
往日虽然也和善,不过总感觉跟戴了一副面具似的,像个假人。
而今天这么热情,甚至称得上讨好?
那就只能是,今天吃错药了?
她满心狐疑,面容却没露出端倪:“李公公。”
李有福心神一动:“娘娘可是来寻陛下的?奴才这就通禀……”
“不用了。”虞甜下意识道,话落面颊微红,像三月桃花,她明眸皓齿,一字一顿,“不用麻烦,本宫是来找公公您的。”
“……?”
李有福脸上的笑蓦地一僵,忽觉后背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