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站在战壕边,全身掩映在黑暗中,没有动作,只是冷眼看着对面的一片沉寂。
他没有带着大批的护卫部队和军官团队,如果此刻这些人就在西泽尔的身边,绝对会制止他的这种不要命的疯狂举动。
如果对面的黑暗中隐匿着一组侦察武装,一旦发现了这个不怕死的高级军官,绝对会乐意将一枚子弹打进他的头颅内。
可是没有如果,一望无际的战场,黑暗中并没有任何夜间的潜伏者,更别提视距之外的夏军阵地,今晚难得没有死亡。
一阵大风吹来,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殿下,回去吗?”身后的卫士上前询问道。
这里是安全距离,对面看不到这儿的情况。
很多军官都会选择在这时候到周围抽根烟解解乏。
西泽尔考虑了一下,“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待着。”
“不,殿下,我得保护您。”
卫士站直身子,却被寒冷的晚风冻得瑟瑟发抖。
极北之地的冷空气已经吹到了南方,让人感觉到了冷,可这也比不过战争带来的凉意。
西泽尔继续看着远边黑暗里的夏军,不再说话。
只是心里想道:跟随北极寒风而来的,还有叶军兵败新西伯利亚的惨报啊!
远东只剩下叶卡捷琳堡这最后一道屏障了,可叶军一路败退至此,还有力量抵抗吗?
连统计部门都无法统计出叶军在远东战场上究竟损失了多少军队,只能估算出一个大概。
大约六百万人。
如果算上游击队和临时充当炮灰的平民,这个数字将会更加不可估量……战乱、饥饿、严寒,远东已经死了上千万人了。
战争就是这么的可怕,尤其是一场世界级的战争。
死掉一万人只需要一道微不足道的命令,杀掉十五万人也不过用了半个小时。
而死伤数以百万人,也仅需要两支军队选一个适合搏杀的地方打上个把月就行了。
血成了最廉价的颜料。
涂抹了整个世界。
……
“北地皇国再遭惨败,德尔·加洛斯狼狈逃跑,叶军损失惨重,直接阵亡人数不下十万,远东军经此一战,几乎名存实亡。”
抽着烟的军官看着报纸上的这段文字,面无表情。
叶尼塞人要是撑不住了,北线夏军这支夏国最强大的军团南下,那可真是一场灾难。
可他们身为军人,却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
军人,只需要服从命令。
哪怕命令荒诞无稽。
你要我活,还是死?
你要我战,或是逃?
不,这不该由我自己选择。
我的命运不属于我。
就像……
我的命不是我的。
军官吸完最后一口,踩灭了烟头,回到战壕中属于军官的帐篷里,那儿燃着温暖的炉火,还有几个军官正喝着咖啡谈笑。
军官丢下手中的报纸,有些沉默,但比起那些普通士兵,他们这些人似乎不算那么惨。
“……”
军官面无表情的又走出了帐篷,看向了外面的士兵。
空地上,有几个裹着毯子的士兵一起低声唱了一首圣诞歌,以大锅中的热汤代酒互干了一碗,看到有军官从帐篷里走出来,便纷纷放下碗装作若无其事。
军官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道:“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长官!”
他们立刻站起来敬礼。
军官回了礼,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他想了想,转头进帐篷把刚发的酒拿出来,交给其中一个士兵,“仅限休息的,拿去喝吧……给巡逻的留点儿。”
那是专供军官的酒水配给,并且也不是每次都有配给,所以在军队里显得弥足珍贵。
“是,长官!”
接过酒的士兵眉开眼笑,周围看到的士兵纷纷掏出自己的杯子,发出低声的欢呼声。
帐篷里的其他几个军官闻声而出,见此情景,也纷纷贡献出自己发到的酒。
“长官们,万岁!”
“圣诞快乐!”
冰冷的气氛终于热乎了一点。
不过因为阶级观念的根深蒂固,军官们并没有和士兵同乐,他们坐在帐篷中,听着外面嗡嗡的说话声和干杯声,表情各异。
“圣诞节,确实不能太冷淡了。”军官们想道。
“咻——”
忽然,发射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巨大的亮光,立刻有军官掀帐而出,看到几个士兵竟然兴奋过头在发射照明弹。
巨大的亮光照亮了前方的平原,像烟花一样炫目。
照明弹的光亮将黑夜中的大地一览无余,隐约可见对面战壕的些许伦廊和旗帜。
“你们找死吗?忘形了就给我侦察对面的敌情去!”
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能够活着回来的少之又少。
但那名军官想了想,又喝道:“不准浪费照明弹!要发射也给我分散点,好歹能多看点地形!记住!打几轮就够了!”
“是的,长官!”
被训蔫了的士兵立刻精神了,屁颠屁颠地跑开。
“这群臭小子!”
军官虽然骂骂咧咧地进屋但他的,嘴角却带着笑。
照明弹还在发射中,响声不断,这么听着,真的像极了新年的烟花,这让帐内军官们的表情都不禁柔和了起来。
他们也是人,也会想家啊。
最开始的那名军官看着同僚们的表情,忽然道:“要不是这该死的战争……”
但他的话被旁边一名军官的眼神制止了,这种紧要关头,说出这样的话,会出事的。
他沉闷地坐下。
身边的军官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出去。
不管心里如何想,不管未来如何,显然在所有人类眼中。
不管世界大战这辆疯狂的战车停或不停,走向何方,他们都得一起疯狂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