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夜厮杀愈发激烈,蔗田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火一起来,更多的乡民涌向了自己的蔗田,早听说官府又要来动手,没想到竟是真的!
到了田里他们才看到这无比残暴的一幕,官差与乡民已经杀疯了,蔗地里满是乡民的尸体,官差倒是没死几个,毕竟他们身上的保护与武器都要比乡民强上许多。
‘杀人啦,官府来杀人啦!’
乡民们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抄着自己的家伙便与官府短兵相接,在蔗田里开始了肉搏!
这些官差多是分散开来,也有聚到一起的,那杀伤力便更大了!
乡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对砍起来,乡民们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以郑屠为首的官差,怕的只是那冲锋起来的马匹,其他的在他们眼里,那压根不值一提。乡民再多有何用,还不是乌合之众!
一个官差再弱,也能顶得过十个乡民,就因为他们手里有刀,一寸长一寸强,比起乡民手里砍甘蔗的柴刀,威力成倍地增长。
耶律重光带着粘杆处的兄弟大路来回扫了几趟,没有撞见半个官差,倒是遇见不少的乡民。
这些乡民竟然还主动要攻击他们!
看来是误会了,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伤害,耶律重光最断让手下人带上耶律罕,撤退!
他出手就是为了帮这些乡民,并不是完全为了与官府作对,如果一会误会闹大了,真把他们当成官府的人,那面对这成潮的乡民,死伤肯定不会少!
已经帮助乡民把官府的人打散,人数上乡民占优势,如果这样还不能打走官差,那他耶律重光也无能为力。
尉迟正在守夜,见到蔗田的方向又起火,果断报告与了梁川。
梁川第一反应便是瑞进这小子食言了!
敢再次来凤山放火的,只有兴化官府的人!
今日已经说好,自己一人去领罪,他不与这些蔗民过不去,所有的罪责自己愿意一肩扛下,瑞进面子上答应得好好的,如今竟然食言了!
‘耶律重光呢,让他来见我!’
‘老三,他们都不见了,一个也找不着!’
梁川与尉迟都无言,这个关键的时候,耶律重光又掉什么链子?
‘我去看看吧!’
孙叔博自告奋勇,却让一个声音给喊住。
‘不用了,东家我回来了!’
粘杆处的人把耶律罕抬了进来,众人见耶律罕身上都是伤,还插着一根箭,马上就警惕起来!
‘是瑞进的人动的手?’
耶律重光点点头,把他亲眼看到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梁川听得冷笑连连。
‘我都做到这份上,他还要下死手来对付我,真当我是他家砧板上的鱼肉哇!’
梁川气得抓起一个茶碗重重地砸到地上,对着耶律重光道:‘好,你今天打得好,若是你今天视而不见直接回来,我还要罚你,可惜呐,没多杀几个官差!’
‘现在外面的乡民死伤无数,咱们怎么办,不管管吗东家?’
梁川起身左右踱了两步道:‘把我的板斧请出来,好多年没用这两位兄弟了!’
尉迟添帮梁川取来那一对小门板似的大家伙,拿在手里他都有点托不住,实在吓人!
‘今天我就要让这两把斧子再见见血!’
说罢,梁川让耶律重光派人照看地上躺着的耶律罕,然后自己带人杀了出去!
南溪北岸,赶来的乡民与增援的官差在蔗田里展开混战,此时的人数已经多达数百人,个个拿着长刀长棍家具等家伙,死命朝对方的身上招呼,他们都没有办法做到一击致命,只能缓缓地在对方身上增加伤势,结果越是这样,场面便越发残酷,到处都是满身是血的伤员,都处都是鲜血。。
两帮人激战成一团,只要服装不一样的,便是自己的敌人。。
黑夜中,也只能这样去辨认敌我。。
‘梁川来了!’
不知是哪个乡民认出了梁川,琛是认出了梁川手里巨大的斧子,高声喊了一声,这一嗓子,所有人就像有了主心骨一般,身上仿佛打入了鸡血,个个战力爆棚。
官差们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夜晚,就因为他们抢了一对镯子,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们不想与蔗民动手,却被这些蔗民围攻,如今事态闹到这个地步,回去也不知要如何与瑞进交差!
‘撤!’重新聚拢起来的官差,面对汹汹而来的梁川,果断选择撤退。
今天已经坐实了梁川还有凤山的这些乡民造反,将来要对这帮人的不是他们这些官差,而是兴化军的驻地厢军乡兵,那可不是他们这些三脚猫的衙役能比的。。
当年朝廷在林氏兄弟造反之后,眼见大量的兴化流民无处安置,便成立了兴化军,这支部队平时也无人打理,千百年来就这么一次有人造反。
厢军杂役的作用很明显就是吸收流民以及对付外敌,兴化这些年流民又来了不少,但是因为地瓜的引种,大部分流民都吃得上饱饭,最突出的就是关中的那一大批流民,他们男人跟着梁川打仗,女人在家种地瓜做竹编砍甘蔗,劳动力几乎还不够,加上梁川又创造了不少的就业机会,吸收了大部分的闲散劳动力,兴化军的人数不多,社会也算太平。
否则光是发这一份饷,兴化知军每年都要头疼死!
若是与厢军打起来,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
凤山人都要被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
这件事必须要妥善地处理。
梁川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与大宋朝廷正面决裂。
他见识过几次大宋朝的对外战争,那规模与动员力量都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能匹敌的!
梁家军撑死了不过千人之数,大宋朝这架国家机器如果完全发动起来,能动员的战争人数至少在百万以万,目前在编的地方以及汴京的禁军就有百万之巨,这百万人虽说是乌合之众,但是量变引发质变,要灭了他这个小人物,难度可谓没有。。
当年的定川之战,梁川只是采取手段偷了李元昊的家,直接取了他的首级,但是如果要让他继续与党项人作战,不要说打胜仗,连活下来都不可能!
整个北岸都变成了战场,人们也没想到,官府为什么要禁止他们种甘蔗。
自古地就是农民的,想要种什么那都是农民自已决定。许多人也拿去种一些瓜果蔬菜,但是只要自己决定的事,碰上了灾年,那就不能怨旁人,饿死也是自己的事!
这也是农民与朝廷的共识,朝廷按田亩收税,农民按田亩纳粮,至于农民要种什么,他们才没那闲心去管!
这些农民也有不少外乡的亲戚,他们早也听说了,外面的还是老政策,该干嘛干嘛,只要别添乱就成!政府也没有那么大的动静,以前种菜的现在还是种菜。
可是到了兴化,怎么年年都在折腾!
狗官,肯定是这些官狗的主意!
民怨在沸腾,可是当官的视而不见。
清理战场是一件辛苦的事,夜晚的凤山,那凄厉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兴化,家家户户有人伤,许多的蔗民与官差火拼,直接丢掉了性命。
甘蔗也没了,人也没了,家破人亡不过如此!
梁川组织着手下人把那些官差的尸首直接丢到南溪当中,再帮着乡民把他们亲人的尸身收敛回去,梁川看得双目发红,拳头紧攥。
为什么说宋仁宗时是盛世,是大宋的顶峰是封朝时代的明珠,但是老百姓的日子依旧非常困难。
看到这一个画面,梁川终于能够体会。
有一位好皇帝,有一位好官,再加上好政策,老百姓才勉强能吃上几年太平饭,若是没有的话,那还是牛马!
别看安史之乱打得凶,那些南方可以说是非常太平,南方的老百姓倒是还有不错的日子过。。
只能说总体来说,大部分人的日子是好的,但是也有人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这甘蔗的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
耶律罕没有把自己的书信送到威远楼,那瑞进便还会再来找麻烦。事不宜迟,只能再让耶律重光派人走一趟!
耶律重光收拾着这些素不相识的宋人的尸身,对着边身的兄弟道:‘你们问我说为什么要帮这些宋人,我现在告诉你们。’
耶律重光边做边说,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咱们是契丹人不假,可是契丹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宋人不错,可是他们又不曾害过咱们!’
几个兄弟听了也陷入了沉默。
他们几代人世居清源,论起来,对他们伤害最深的还是契丹人,而不是身边的这些宋人。
宋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待他们如同自己人,契丹人明知他们是棋子,却生生当成了弃子!
‘不是因为他们是宋人咱们是契丹人,东家何时这样看待过咱们?咱们做的事只要是为东家好,那便行了,算是报答东家的知遇之恩。还记得咱们在清源那狗都不如的日子吗,如何有今日的生活这般痛快?主母她待我们会生份吗,也不会,那咱们就只管去做便了,这些只要是个人,按东家的行事作风会怎么样,你们难道还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