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远夫在第九层。
自第一层到第八层的对手,不是别人,就是沦归。
太阳塔人使棍,唯独沦归使用双锏,第一层的较量,他只出拳三次,让周尘扛下来。
既然没有过招,周尘也就很顺利的挺了过来。
他惴惴不安的来到第二层,就看到已经到这里的沦归,坐在桌案后面写字。
“我要你猜,我写的什么字。”
周尘看着沦归折起来的一小张方寸纸,想了想说:“无字。”
“为什么?”
“你知道我来此地是为了照明术,所以很有可能是'明',但这谁都能想得出来。”周尘坦然的解释起自己的想法:“因此绝不是这个字。”
“其次,既然是让我来猜的字,很可能是一个'周'字,但这也是我能想到的,你亦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叫我猜出来。所以也绝不是这个字。”
“那就是随便写一个?”
看沦归试探自己,周尘笑了笑,继续回答:“当然要随便写一个,可又不能太随便,这题是出给我的,太随便虽然叫我猜不出来了,可你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让我猜不出来,而是考验我。所以这个字没那么随便,因此也有可能是什么都不写。”
“不是我要考验你。”沦归将纸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是塔主。此外,这张纸上是写了字的,而非空白,我写了一个'无'。”
他展开纸张,让周尘看。
“没错啊。你问我这张纸上写了什么字,我说'无'字。”
周尘自信满满的扬起嘴角,而沦归,也瞬间消失了。
这意味着周尘可以来到——
第三层。
来到第三层的屋内时,周尘没有看到任何人,他奇怪的张望着四周,虽然空空如也,却到处都有魂息的力场,根本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他谨慎的观察着房间的每一寸角落,终于看到书架后面有一个人影!
当他跑过去时,却看见这里并没有人,而只有一个人影!
周尘毛骨悚然的打了个冷颤,然后就看到黑影飘动起来,以飞快的角度往房间的四处游荡。
“抓住那个影子!”
周尘听到沦归的声音,立刻追上了黑影的脚步,却总是慢它一步。
黑影的动作敏捷,又总是徘徊不定,飘渺无踪。
周尘累的头上冒汗,一边追着影子,一边思考。
这重考验肯定没那么简单,况且人是抓不住影子的,影子是虚无的东西,用真实存在的人手去抓它根本不可能。
不过虚无的影子,却是真实存在的人所倒映出来的,要抓住的不是影子,是影子的本身!
周尘忽然灵机一动,他跑向窗口,一把关上了窗户,又将窗帷放下来,整个屋子里就好像半夜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我抓到了。”
“在哪?”
“在这个屋子里。”
“我没有看到。”
“因为你就是那个影子。”周尘听着声音来源,纵身一跃,将躲在房梁上的沦归给揪了下来。
“现在屋里那么黑,影子就在这个屋子里。没有真身就没有影子,天底下那么多光亮,有影子的地方,就必然是有真身。”
影子只是个镜面投影,真正黑暗的,是人本身。
沦归伸手用气将窗户推开,屋内再一次被光芒笼罩。
看着沦归从自己手边再次消失,周尘知道,他要去第四层了。
来到第四层的周尘,映入其眼帘的,就是站在屋子中央的沦归。
他手里拿着他的双锏,直指周尘。
沦归不等周尘拔剑,就说:“我要你舍下你最重要的东西。”
“不可能。”周尘迅速拔剑,一个转身,就挡下了沦归的攻击。
他感觉得到沦归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对准他的心脏,狠狠出击的,铁做的锏,如同重锤一般,打在他的剑刃上!几乎每一回合,他的手掌都被这力道震的发麻!
躲开双武器就必须眼疾手快,且不可让其先出招,周尘必须抓住每一个可以攻击击退沦归的时机,才能占领上风。
而沦归的招数十分了得,沉重的双锏在他手里使用的游刃有余,宛如轻风一般行云流水,力度和招术都配合得当,每一次出手,都是为了击中要害,抓下周尘的心脏。
因此周尘必须格外小心,紧紧的盯着沦归,就看准他招式的间歇,周尘猛然出手!剑端直冲沦归的腋下,其躲闪不及,周尘转身挡开一手的锏,绕步到达沦归后方,收剑回头,剑刃就已经贴在沦归的脖子上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拿走我的心脏的。”
“谁都不行吗?”
沦归留下这么一句话,而消失。
周尘觉得有些奇怪,立刻爬上了第五层。可一进屋,眼前就是一片黑暗。他忐忑的攥着剑柄,随时随地打算拔出剑来,结果就在他在屋内跌跌撞撞不知道何处为平地之时,忽然有人从他背后冲了出来。
“我这里有三样东西,你想拿走什么?”
就看到这人浑身黑衣,只有两手托举的木板上,有那么一点光亮。
从左到右,有铃铛、羊皮卷、和皇冠三样东西。
“铃铛,能让你父亲生还;羊皮卷,让你参透世间奥秘;皇冠,让你统治全陆!”
周尘皱着眉头,黑暗的环境让他容易对这片明亮陷入幻想。
如果能让他父亲生还,就算是让他死,或者他也不会拒绝。
全陆的奥秘,是他愿意穷极一生去追寻的东西。
至高无上的权力,是每个人都无法抗拒的欲望。
可他周尘要的就是这些吗?
周尘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铃铛,刺皮的羊皮卷,还有扎手的皇冠……
他忽然摇了摇头,对着眼前的黑暗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这是你渴望的东西。”
“这是每个人都渴望的,逝去的亲人再回到身边来,无穷的未知探索,还有首屈一指的能力,但它们并不是必须的。失去的不会再回来,未知应该自己去探索,而权力,靠的是真正的力量。”
“那你最想要什么?”
“我要照明术。”周尘坚毅的目光盯的黑暗也在慢慢退缩,整个黑幕向后旋转收紧,好似被风卷走一般,朝一个汇点聚集……
“你真的要照明术吗?”
“对,我来太阳塔不为别的,只要照明术!”
黑暗倏尔消失,平静的房间与其他楼层无异。
周尘知道,第五层的考验已经结束了,那么第六层呢?
走向第六层时,周尘的步伐已经没有那么轻松了。
他知道这些考验并非只是武力的问题,每一层的东西都在对他的内心进行测试。
伪和实,真与假,舍和得,第六层又是什么地方?
当周尘推开门时,一阵狂风从房间里吹出来,他被风刮的睁不开眼睛,隔着挡风的手,从指缝之间依稀见到沦归的影子,立在那房屋之中。
“你敢往前看吗?”
沦归的声音,穿过狂风时,只剩下一丝半缕,进入周尘的耳朵。
他尝试着睁开眼睛,却还是被凛冽的大风给刮的别过了头。
“你不敢。”
“谁说的?!”周尘不甘心的咬紧牙关,再次正视向沦归,可狂风的利刀,再次刺向他的眼睛!
“一般人都无法直面狂风!你知道这里的风是哪里的吗?暴雪山顶的风!全陆最狂妄的风!”
周尘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不让自己飞起来,而沦归却让他睁开眼睛,看向风眼?!
“告诉你吧,照明术的中心,就是风眼,所有的光明,都来自风眼!如果你无法直视这里的风,你也无法直视照明术的中心,那你也根本无法操控照明术!”
听到沦归的话,周尘才半信半疑这狂风考验的意义。不得不说,他能感受到,前方是十分亮的,要比现在他躲在臂弯的世界亮的多。
周尘慢慢睁开眼,适应着抬起头,看向沦归,却还是一次次被逼的折返。
这风就像是刀子,真真切切的割在他的眼球上!
“放弃吧废物!”
“我不是废物!”
沦归的话十分容易惹恼一个年轻人。
“连一点风都不敢直视,你还能直视什么?!”
让一个年轻人,心甘情愿接受这些话,是不可能的!
“我可以直视!”
周尘愤怒的攥紧拳头,睁开双眼,感受着风力迅速抽干他眼睛里的水分,疼痛和剧烈的干涩感涌遍他的头颅,沉重的风让他屏住呼吸无法动弹,但他必须向前走,这是风眼,这就是直视的代价。
刀子在一点一点划开他眼球上的肌理,血和泪流出眼眶,又在那流出的一刻瞬间风化干涸……
周尘眼前一片模糊,除了疼痛他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好像浑身的血都被抽干了,尽管风十分剧烈,而身体却可以不动。
这时的他因为眼球的干枯而和眼皮之间的摩擦增大,而无法闭上双眼,疼痛与萎缩的感觉令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
就在风停下来那一刻,他痛苦的喘着气,揉着双眼,却一揉就是一滩血,他想要痛哭,流下的却是血泪,等到眼球湿润后,他眨了眨眼,看向窗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清,除了有光芒的感觉,任何东西都看不到。
“去第七层吧。”
周尘闻声站起,拖着疲惫的身体,摸着地板,一点一点朝第七层爬去。
第七层又会是什么呢?
他承认他开始害怕了。
他什么都看不见,此刻的沦归如果那双锏打他,他一定沦为鱼肉!
可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糟糕。
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沦归说,让周尘拿剑刺自己。
周尘苦笑,他慢吞吞的拔出剑来,对着空气就胡乱一顿砍劈,一点都没有伤及沦归。
“你要看准我。”
“我看不到!”周尘急躁的朝着声源刺去。
可依旧是一片虚无感。
“你有没有办法治好我的眼睛?!”周尘朝另外一个错误方向刺去。
“你自己就会好。”
“骗子!你把我弄成了瞎子,你把云山家主弄成了瞎子!”
“是你自己把自己弄成了瞎子。”沦归躲开了周尘的剑:“如果你在进门前想到自己是云山家主,就不会接受第六层的挑战了。”
“疯子!”周尘的动作开始变得敏捷起来。
“你比我要疯。”沦归开始躲避周尘的攻击。
“我只是想杀恶魔,我要杀的是恶魔,对任何人都有好处!”
“有的人这辈子都见不到恶魔,所以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你需要好好想想。”沦归险些被周尘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