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柯看着这四把剑,剑鞘上分别刻着卡伦,风,鲁奇,凌。
这的确是南陆的五大家族之四。
齐柯掂量着,他心里在琢磨,这四大家族的剑,和一个迩周的家主,哪一个更值钱。
“值钱的不是剑,是这把剑的来历。”男人笑了笑,蹲下来,看着齐柯:“南陆在盛德那里到底在干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
“南陆在干什么?”
“你把这四把剑交给地瓦国国王,他自然明白。”男人扭头看向周尘:“我可以把他带走了吗?”
齐柯看了看周尘,有些犹豫起来。
“让他走吧,比起一个连政客都不如的家族,盛德的意图对国王更有用。”吴源站起身,走向齐柯。
听到吴源的话,齐柯终于动摇了。他应该估量的到,地瓦国更需要的不是云山家族的什么东西,而是当下斯伯捷大陆的局势,以及地瓦国可以趁火打劫一些什么。
周尘就这样,被卖给了那个赏金杀手。
赏金杀手拉着周尘离开了地瓦国,来到城墙前的空地上,他解开了周尘手上的绳子。
“我很感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周尘虽然激动,但也会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容透露,因此,说到这里,他就迟疑了。
“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同样,你也不会对我的名字感兴趣。”他看着有些不安的周尘笑了笑,说:“我不是一个好人,你更不需要感谢一个路人。”
“分叉口的时候,你给我指了路……”周尘看着杀手的背影,在黎明的光影中向前:“现在,又把我从贼手中救出来。”
周尘跟上那个杀手的脚步,问:“你要去哪,说不定我们可以同路。”
“我要去梦魇森林。”赏金杀手很坦然,他认为这孩子不会和自己一起去。可没想到,周尘却更加激动了:“我也是要去那里!看来我们同路!等一下……”周尘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这里和梦魇森林离得很远,你是专程来救我的吗?”
杀手看了周尘一眼,拉了拉腰带笑道:“我出森林时,看到了流族商队,也就看到了你。”
“我以为你要比我快很多。”
杀手慢慢收敛了笑容,低沉的声音透露着无法描述的情感:“我得了肺病,黑夜里很难熬。所以我只能趁着白天赶路。而流族人都是日夜兼程的怪兽。”
“肺病?”周尘一边追着他的步伐,一边问。
“对,会死人,还会传染的病。”他冷笑了一声,继续说:“所以你不要跟着我了,走你自己的路吧。”
“你是不是要去无门教?”
杀手顿了一下脚步,回头望着背着东边黎明光芒下的周尘。
“我朋友说,梦魇森林有赏金杀手的大本营无门教。”
周尘再次走到了杀手身侧,凝视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而杀手沉默了很久,他看了看前面被朝霞照的火红的道路,说:“我叫斯诺。”
拿着四把剑,来到地瓦国王宫的齐柯和吴源,上交了所有贡品后,又递给了国王凯伊奈尔了这四把剑。
凯伊奈尔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他的胡子很长,而头皮上却没有一根头发。
“这是你得来的?”
“路上和赏金杀手交换来的。”齐柯回答。
看凯伊奈尔端详着这四把剑很久,十分有兴趣后,吴源才开始解释:“卡伦、风、鲁奇、凌四大家族在追杀乌氏的继承人,乌氏公爵有南陆三分之一的兵权,老公爵已经六十七岁了。”
“那我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凯伊奈尔的嘴角立刻就扬到了眼角下面:“勒沃在克飞亚,盛德已经把控不住了。”
“听说乌氏的继承人,是一个痴迷于涂鸦的小画家。”吴源继续补充。
“我不在乎。”凯伊奈尔招手让丞相走来:“通知使臣可以启程了。”
虽然不知道凯伊奈尔的使臣将往北还是往南走,但每个人都明白的是,凯伊奈尔有要掺和的意思,如今天下大乱,没有独善其身的领主。
也没有不想称霸的领主。
天空在头顶高高的悬挂着,却好像就在周尘的头发上一般,明明还没有到夏天,可闷热的天气已经让人难受的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洞里钻了。
“我觉得我要被蒸熟了。”周尘试图和斯诺搭话,可自从两个人决定同行后,斯诺就没有再搭理周尘,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两个人好似幽灵一样,飘荡在雨季到来的草地上。
“你淋雨没事吗?”周尘跟在爬坡的斯诺身后,看他已经被淋透的身体,还在不断的战栗。这雨并不冷,但斯诺却如同不是这个季节的人似的哆哆嗦嗦,却还要强忍着往上爬,并且要走在前头。
“你不能生病的,你生病了很难好的。”周尘有些担心,他紧爬了几步,来到斯诺身前,看着他唰白的脸庞。
而斯诺却不罢休,他哪怕四肢并用,也要爬到山丘最顶上。
等到两个人终于来到最高处时,斯诺终于停下了脚步。
“到了。”斯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生着病,任何消耗对他来说都会拖慢他的双腿,他可不比周尘那样有活力。
此刻,两人前面就是梦魇森林,山丘的东北面,那里的树木远没有之前那片森林的树木高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毒瘴,这里的树木多数枯萎,奇形怪状的枯木,宛如地狱里熄灭的火把,在黑夜的笼罩下,垂垂欲死。
而还没到达梦魇森林时。让周尘感到垂垂欲死的不是那些树木,而是斯诺。
他发烧了,并咯出了一口血,全洒在了衣服上。
周尘抓住斯诺的胳膊,把他搀扶在树下休息,斯诺却突然睁开要合上的眼睛:“你碰到我的血了吗?!”
“没关系,我用土壤擦过了。”
“给我点水喝。”斯诺指了指前面的雾霭里:“东南方向,有一条小溪,这里的食物都没有毒,能沾上毒的都死了。”
周尘点了点头,就按照斯诺指的方向,去打水了。
而斯诺,却望着周尘离开的身影,意味深长的抿紧了嘴唇。
拨开眼前的迷雾,周尘感到可以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臭,这是雾气的臭味,按理说这里的环境很干净,雾气不该那么臭的。
可毒瘴并不同于雾霭,不仅仅就闻着臭那么简单。
为了让斯诺更快的喝到水,周尘加快了脚步。
这里的地面要比想象的平坦松软,甚至没什么灌木,到处都是裸露的土壤,跑起来就好像是家里松软的地毯那样舒服。
周尘在迷雾后面,发现了一条宁静的小溪,它无声的流淌着,坐下来后发现,甚至清澈见底。
他先给自己捧起来了几口喝好后,再给水壶饮水。
透彻无比的溪水,映照着周尘的面孔。他要比出门时黑一些,瘦一些,脸上还沾着中午啃的干粮渣,他对着溪水抹了一把脸,破碎的水面刚刚愈合,周尘就看到自己的脸旁边,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没有脸颊,只有一双通红的眼睛,黑色的斗篷下面只是黑色的气团!
周尘吓得扔掉了水壶,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的看着恶魔从水里笔直的走出来,然后两步就移到周尘身前,俯身掐住了周尘的脖子……
“好久不见……”
“云山科衣?!”周尘挣扎着要逃掉他的魔爪,抓到手里的,除了一团虚无的气,什么都抓不到!
“你还想杀我?!凭你还想杀我?!”云山科衣把周尘丢向了树干,周尘狠狠的撞在上面,接着又忍着痛慢慢爬起来……
“一个连禁术都不会的子夜鬼,是个什么狗屁垃圾?!”
“我会学会照明术,一定能杀了你!”周尘握紧了拳头,坚定的说。
“照明术?!”云山科衣突然狂笑起来,他飘到周尘面前,继续嘶吼:“你杀的了我,你杀不了这里的云山科衣……”云山科衣拿起自己的手杖,对着周尘的心脏:“你害怕我!”
“我不怕!”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周尘咬紧了牙关,他愤怒却无言以对。因为他就是害怕云山科衣。
云山科衣几乎是周尘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可以从力量上压制自己的人,他有足够的理由嘲笑周尘。子夜鬼是披衣鬼的死对头,嘲笑死对头,在某种程度上,是天经地义的事。
能让自己快乐的事何乐而不为。
而云山科衣,还要伤害周尘所珍爱的一切。他的家人、朋友、事业、城市!
他的一切!周尘害怕的并不完全是云山科衣,他害怕失去。
可没有人不害怕失去,但害怕会阻止人保护一切的脚步,他在变得勇敢,在他决心要杀死云山科衣时,就是在变得勇敢!
“我说了我不害怕你!”周尘愤怒的拔出自己的剑,抬手就打开了云山科衣戳着自己心脏的手杖!
“我要你最重要的……脏器!”就看见云山科衣飞到空中去,他振臂一挥,从手掌里冲出来一股黑暗的气流,直冲周尘而来……
周尘立刻抬剑挡住,可这股冲力太大,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挡住的,加上周尘的力量流,也难以真正的站稳身子,周尘太被动了!
这时,周尘看见了旁边有一块高低错落的石头,他急中生智,一转身,躲开了攻击后,快速的跑上那块石头,奋力一跃,抬起双手,所有的力量流都汇聚到了剑端。
他高高的举起自己的剑,一直高过头顶,他要一把劈下去,让云山科衣的脑袋开花!
但现实总是太不尽人意,云山科衣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手杖,奋力一扬,周尘就被甩的,重重的砸在地上了……
被摔得昏昏沉沉的周尘,睁开眼睛,疲惫不已的望着云山科衣尖利的权杖顶端,朝自己的心脏方向而来,他选择闭上了眼睛。
周尘意外的没有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四肢已经不能动了,他无力反抗了。
这一刻他是一无所有的,既然伤害不了一切,那他也不会感到疼痛。
就这么死了的话,至少他还把自己的脸洗干净了,也不会死的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