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铁丛屋的马克,在森林里逃了足足三天时间,才到了驿道上。
仲秋来临,寒风的滋味越来越明显,这只能说明,树林在越来越稀疏,广阔的旷野就要来临。
河间丛林外面,绮罗运河从绮罗石地穿过,这里怪石嶙峋,陡峭之处寸草不生,石林稀疏的地方是枯黄的旷野,下面又隐藏着绮罗运河到这里后支离破碎的河道,湿地狭小又难以判断方位,几乎一步错步步错。
绮罗石地上的风非常的大,还穿着夏暮单衣的马克,被冻的哆哆嗦嗦的躲在巨石后面。这里并不温暖,但至少少了一些寒风的侵袭。
现在在他心中,只有活着到达凡尘城一条路可以走。虽然马克一直在祈祷,秦蓝思不会背叛自己,但他也清楚,秦蓝思没有理由对自己忠诚,也没有理由信守那些承诺。
马克颤抖的身子,在风中僵硬的朝前方移动。绮罗石地上人迹罕至,就连动物都没多少。
据说这里有一些游散的流族人,在运河流域进行迁徙。
但是这里的流族人不比勒沃遇到的那些流族人,恶劣的环境,造就了恶劣的生存意识。
绮罗石地没有矿产,也没有丰富的飞禽走兽,更没有树林作为庇护所,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怪石,一望无际的湿地,还有那绮罗运河的上游,虽然不如中段和下游的河床宽阔,但水流湍急,水底深不可测。
绮罗运河发源地在凡尘城城外西北的雪山,那里是赛温布河东岸最高的雪山,西北雪山。
马克吊着最后一口气,到达了绮罗运河河岸,看着清澈见底的河水,猛然捧喝了好大的几口。
他一边被呛得咳嗽,一边抬头看向河对岸。
就见到有零零散散的五六个人,从东边走来。他们穿着五彩斑斓的衣服,带着麻布的斗篷,身后跟着驮着重物的马匹,在石地远处走来。
马克握紧了腰带上挂着的佩剑,却没有半点力气让自己直起身子。
他踉跄了几步后,最终跪倒在了地上。
看到自己如此羸弱,风餐露宿了数日的马克崩溃的垂下脑袋,心灰意冷。
“扔给他绳索!”
马克闻声抬头,就见一个瘦削的老人,让一个年轻人背来粗大的绳索,卯足了力气一下把绳索的一端,扔给了马克:“不要灰心,穿过河来,和我们同路,我会给你些吃的,再让我知道知道你是谁。”
看着这救命的绳索,马克又有些为难。
他不知道这些流族人的善恶,但是如果现在不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不到明天早上赶往凡尘城,他就已经饿死在这里,被秃鹫老鹰啄食了。
想到这里,马克立刻抓紧了绳索,用尽最后的力量,走入湍急的水中,感受浮力带给他身体上的虚无感和不安感。
浪花不断的打在他的身上,他一边躲避水底被水流冲来的石头,一边死死的抓紧绳索。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能活着去往凡尘城的机会。
他是皇帝的御前侍卫长,是比剑中拔得头筹的马氏长子……
皇帝委托他,以骑士之心,护送俘虏进入鹰决城,将战机和军机要闻交给他就是对他马克的信任。
他不能被河流的威力和寒冷刺骨的水温所打倒,纵使是刀山火海,他也不能有辱使命!
到达对岸的马克,两股战战的站起身子,披上了年轻流族人递给他的斗篷,又塞嘴里几口干粮,瞬间觉得犹如从地狱到达了人间。
“你看起来不像内陆人,你是迩周人,还是帝城岛人?”
马克看了一眼那个老者,想了半天,说:“迩周的。”
“迩周人不会有金银袍子该有的钢铁金柄剑。”老者一把拔出了马克腰上的剑,端详了两眼,就命年轻人把马克的剑拿走了。
接着,老者又打量了一番马克的体型。虽然已经饥肠辘辘了几天,但体型依然健硕,皮肤完整,五官又端正……
“走吧,进凡尘城。”
年轻人忽然拿来了手铐脚镣,给马克拷了起来。
而此刻的马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这个流族的人贩子拉着自己往前走。
马克也没打算反抗,毕竟他的本意就是进入凡尘城,到了凡尘城,再伺机而动也不迟。
他做这一切,并非是为了活着,而是为了使命,为了使命而戴上手铐脚镣。
而赋予他使命的人,此刻正缠绵在他妹妹的温柔乡中。
阿桑被皇后交给了皇帝。既然一见钟情,皇后愿意让别人替她完成产下皇嗣的任务。
而太后那边,所知道的也仅仅只是,皇帝开始频繁进出圣水花园。她还真的以为,能有皇孙出生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而她不知道的,则是皇帝与一宫中侍女的奸情丑闻。
皇帝的女人并非只有皇后一个,但也必须选择皇后与太后共同挑选的,优质的女子作为夫人。
此夫人即是妾室的意思。
而这个马氏阿桑,实在不够格。
虽然她也没有这个胆子。但面对壮年英俊的皇帝,以及皇后的助攻,她也慢慢陷入了不清醒的疯狂状态。
而皇帝,也逐渐沉沦于与年轻的纯情少女之间的鱼水之乐中,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迫在关头的仲秋节。
前朝的宰相涂戈,将军艾米娅,财台阙秋,礼台江叶啼暮,还有术士庭明人倦,已经在议事厅等待了近一个时辰,就连来旁听的太后也已经到达了一刻钟时间。
“早知道要等那么久,我应该把算术书带来。”明人倦阴阳怪气的说话。
太后敲了敲桌面,笑着站起身,就开始往圣水花园前去。
机要台的探子已经回报了铎城的情况,斯伯捷凯特已经开始整装,整个铎城的银袍士兵足有一万人,再加上其他隐匿的士兵恐怕也要有几万人马。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凯特突然冒出来了那么多的人马,只知道一旦他们陈兵迩周河湾对岸,那么仅仅城兵与协防兵加在一起,只有一万人的迩周,也就是东陆之心,就会失去跳动的力量。
甚至被夷为平地。
但来到圣水花园,太后却看到了她最意想不到的场景。
皇后在门外看着,屋内异样的声音却缠绵不断。
发现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太后火冒三丈,两颊火红。
这是皇家绝对不能干的事,就是和卑贱的下人有任何私通之情。
虽然并没有明文反对,但这与神明和耗子媾和没什么区别!
是笑话,也是把柄。
如果阿桑有了皇嗣,生下来的孩子也将是皇家耻辱。
“私生子”之人,就是带着对父姓家族的耻辱出生的!
太后看向主导这一切的多尔皇后,举起巴掌,就把她扇倒在地。
还不等太后怪罪,皇后立刻抓住太后的裙摆,哭诉:“儿臣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如果阿桑有了子嗣,我会悄无声息收养他,绝不会……”
“收养一个下贱的人生的孽种?!”太后发疯了一样揪住皇后的头发,不顾皇帝的阻挠,瞪着蛇一样的双眼怒斥:“你为什么不争一口气?!”
太后看皇后不出声,就又转头看向在旁边衣不蔽体,跪着抽噎的阿桑。真实的抬起脚来,一脚把她踹倒在地上,气的呵斥的声音都嘶哑起来:“你个下贱的浪蹄子娼妇!”
“母亲!”
“祸乱朝纲,勾引皇帝,你的罪过,让你一家人绞死在大街上,尸体喂给狗吃都赎不清!感谢你长兄吧,如果他没在斯伯捷大陆上为了皇帝为了斯伯捷跋涉,我现在就要把你衣服扒干净扔到教观!”
“母亲够了!”皇帝站起身,一把推开了正牵制住阿桑的太后,愤怒的言:“我可以让阿桑做我的夫人!”
“她一个女侍做夫人,能把斯伯捷的脸面丢尽!”太后站稳后,朝皇帝走近一步,低声警训:“内廷还是我做主的陛下,附属国与两陆的郡主小姐都做不了的夫人,若给了她一个下贱庶女,斯伯捷至选穷极之名就会丢尽的!”
“至选穷极?在我心里阿桑就是夫人的最好的选择。”皇帝还在抬杠。
“在我这里不是。陛下是在我这里最好的皇帝人选,所以陛下当上了皇帝,如果陛下一定让自己不是穷极,我一样……可以找到穷极。”太后抓住皇帝肩膀:“陛下最好永远记住,是谁让陛下坐到了雀座之上,这片大陆是因为谁,被叫做斯伯捷大陆。”
太后恶狠狠的威胁完皇帝后,冷着双眸,往后退去一步,语气慢慢轻柔下来:“政务堂各台大人都在议事厅,已经等陛下去商讨斯伯捷凯特之事很久了。”
年轻的皇帝还在扣着衣扣,慢慢的从太后刚刚那无人能挡的气势里走出来,形如人木的被太后拉着离开了圣水花园。
已经在议事厅开始用起下午茶的诸位大臣看着太后带着皇帝走进来,连忙站起身行礼。由于事况紧急,涂戈没等皇帝入座,就开始说:“凯特会陈兵,说明他要在迩周河湾驻扎,就说明他的目的十分不单纯。他发出的信笺……”
涂戈看着皇帝送入嘴中一块精巧的糕点,继续说:“说的却是祝礼,但如若他渡过了河湾,任何事情都是难以操控的。”
“那就让御军台拨出军队来。”
“御军台是帝城岛的保障,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太后直言。紧接着涂戈也附和。
“那你们说怎么办?”
“与斯特谈判,只允许他一个人渡过河湾,穿过迩周来,既然是祝节……”艾米娅道。
“他怎么可能愿意来谈判?”
“这需要派遣使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