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
“伟大存在，你还在吗～还在吗？”
无止尽地收缩变小的邋遢大叔对着一望无际的空白世界大声呼喊着，他的眼前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白色。
他挥舞着手中的摆烂社编外人员名片，用力地挥舞着四肢，在无尽的白色虚空中奋力游泳前行。
李恒俯视着渺小的邋遢大叔。
在他眼中近在咫尺，但邋遢大叔却永远也看不到的地方，一个同样如尘埃般的白色光点也正在慢慢靠近他。
白色光点随着接近而无止尽地收缩变小，接近的速度看起来变得越来越慢。
那团白色光点里装着的就是乐园，不是物质宇宙中纸片人们的主角乐园，而是容纳着一群超脱信息生命体的乐园。
这些人的数量很少，仅仅是一有限大小的数值，放在一座次元世界中都微不足道。
豹豹，青帝方青、青帝万青，那些从黑暗世界中被豹豹救出来的囚徒们。
还有曾经从真实界超脱离开的孟奇和他的女朋友们，以及游水月、江越、高览、韩广等等那一大堆人。
他们全都在那团无限缩小的白色光团里，化作渺小的尘埃，漂浮在李恒的身边，伸手可触。
真实的世界很大，有限的人的视野却太小。
在这些人的认知中，自己所在的世界无尽广袤，无边无际。
他们逃离了那个能随意生灭无尽次元世界，以超脱信息生命体和超图灵机为食的可怕生物。
但，在这世上，弱者又哪有什么自由可言。
李恒能使用的力量变得更强了。
于是曾经那些找不到的遥远世界也成了他手掌中翻手可灭的小世界，这些逃走的人所在的广袤世界便都成为了他身边环绕的微小尘埃。
大与小是相对的。
当一个人的手脚四肢、细胞基因、体内的原子与原子核都在缩小，当地球、太阳、银河系、甚至整个宇宙都在缩小。
那一切看起来就完全没有变化。
不同于有着相同最小空间尺度的次元世界内部的物质宇宙，无尽次元世界中不存在最小空间尺度。
在超脱物质宇宙的世界里，谈论大与小是没什么意义的。
信息生命体可以无限收缩变小，也可以无限膨胀变大，随着所在次元世界的不同随意改变自己的身体密度。
大小只有十几千米的中子星也比一整颗地球强大得多，决定力量的不是看起来占据的空间大小，而是身体所容纳的信息量与能量。
这些信息生命体的力量没有变化，他们眼前看到的世界也没有变化。
但实际上他们的身体正在无限缩小，进入到量子比特海洋的更深处，去往那些空间尺度更小，信息密度更高的深层次元世界。
这样的旅程本应永远也无法走到尽头，但这一点对现在的他并不适用。
在这个玻璃罐世界里，李恒就是最强大的存在。
遇强则强，当他想要变强，并且有更强大的力量被这具身体所认知时，他能使用的力量就会提升到足以碾压自己认知到的一切事物的程度。
随着邋遢大叔手中摆烂社编外人员的名片被他化作围绕在身边的一颗尘埃，他就已经掌握了凌驾于无尽次元世界之上的力量。
无穷无尽的次元世界整体化作一颗微不可见的渺小尘埃，如同之前的那些光点一样无限缩小，化作环绕在他身旁的微不可察的小点。
李恒已然跳出了原来所在的无尽次元世界，进入了一片更广阔的新世界。
“哎？”
侧躺在床上手捧黑色茶壶的男人眼神茫然地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身披白床单的怪物。
这家伙是个什么来头？
当了一辈子咸鱼的摆烂社员工目光微凝，用来自手中黑色茶壶的力量窥探着眼前这个白色生物的信息。
看似普通的身体在那目光窥视之下被无限放大，化为了比宇宙星空更广袤的庞大存在。
但这庞大存在被放大之后却看不到什么有趣的新细节。
没有宇宙星空，没有文明众生，也没有什么细小的分子、原子结构。
眼前所见仅仅只有单纯的白色，浑然天成，无缺无漏的纯白色。
这种放大观察借助于黑色茶壶的强大力量，即使是无尽次元世界，也理应能在瞬间跨越，找到尽头，探知到那最基础的单元。
但，什么都找不到。
手捧黑色茶壶的摆烂社成员无法从眼前这条白色被单上观察到丝毫的缝隙，也找不到任何除了白色以外的东西。
下一刻，无尽放大的白色变回原样，眼前的白色生物又变成了那普通人形的大小。
手捧黑色茶壶的男人却是时隔无尽岁月，再一次坐直了自己身体。
望着那像是双眼一样黑漆漆的空洞，他在这一刻明白，自己遇到了远超自己的强大存在。
“你…”
没等他说完，他就遇到了与那个邋遢大叔一样的事。
身体不受掌控地无尽收缩变小，手中印着“摆烂社正式员工”的黑色茶壶同样如此。
在穿过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之后，在无尽的白色世界里，手捧茶壶的男人看到了一个邋里邋遢，正在挥舞着四肢努力游泳的中年大叔。
“啊，前辈，好巧啊！”
邋遢大叔终于在这里看到了其他人，还是自己唯一熟悉的摆烂社前辈，这让他非常兴奋地挥了挥手。
在他的感受中，他已经在这里待了有好久好久，大概有几个庞加莱回归那么久，足够一个封闭的宇宙轮回好几次。
“前辈，你也被那位伟大存在抓进这里了吗？我们两个被关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前辈，你知道吗…”
望着叽叽喳喳如同一只鹦鹉的邋遢大叔，看着对方脸上消失不见的黑眼圈，男人扭过了头，抬起手将黑色茶壶放到自己面前。
信息辐射化作清澈的茶水从茶壶中流动而出，茶水的点点水珠中蕴藏着一个个色彩各异的宇宙。
编外人员就是编外人员，遇到事情一点都不淡定，保留着多余的好奇心，不够咸鱼。
一口吞下茶水，品味着那些宇宙的滋味，一瞬间就体验了亿万种人生的男人突然诧异地看向手中的黑色茶壶。
望着茶壶身上“摆烂社正式员工”的印记，他喃喃自语道：
“我，竟然想要体验未知的人生？”
这很不对劲。
他对未知没有渴求，他不想变强，也不渴望什么权力，只是单纯地活着，暂时还没死罢了。
但就在这一刻，他竟然想要知晓更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想要去品味那些从未体验过的人生。
更不可思议的是，手中这只茶壶竟然也满足了他的要求，倒出的茶水中蕴藏着无数的宇宙，每一个宇宙里都上演着无数他此前从未知晓的故事。
从他得到手中这只摆烂茶壶之时他就明白，这东西是某个很强很强的存在制作的道具。
这个世界上其他的尸体几乎都是释放恐惧概念的信息辐射，但这不起眼的摆烂茶壶却会抹消使用者的欲望，把人变成一条无欲无求的咸鱼。
“前辈，前辈，你也感觉到了吧！”
“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这里真的好有意思啊！我现在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有好多好多想要知道的东西！”
“来，尝尝我做的拔丝煎面！”
邋遢大叔手举托盘，将一盘散发着麦芽香气，香香甜甜的拔丝煎面送到了这位前辈的面前。
他的语气变得热烈而活跃，对话的末尾从平淡无谓的句号都变成了蕴含丰富感情的感叹号，与原来那副身体透支，总是睡不醒的模样判若两人。
捧着黑色茶壶的摆烂社员工咬了一口邋遢大叔自创的拔丝煎面，接着表情惊讶地看向突然出现在一旁的身影。
“咦？主管？”
这一次的新人来得好快，才一顿饭的时间就到了。
“你也在啊。”
被称为主管的人身穿一件破旧的白色背心，脚踩一双人字拖鞋，脸上的表情有着宿醉后的呆滞与茫然。
他抓了抓脑袋上稀疏的头发，看着周围那一望无际的白色空间，嗅着拔丝煎面的香甜气息，空洞的眼神渐渐恢复了些许神采。
他消失不知多久的食欲又回来了。
摆烂社对他欲望的压制消失了。
……
比无尽次元世界更广阔的某个世界中，须发皆白的老人身穿一件破旧道袍，脚踩一双破旧草鞋，手中握着一杆冒着白烟的大烟枪，烟枪上写有“摆烂社人事经理”的字样。
此刻老者就像是一个瘫痪的植物人斜躺在一张草席上，半睁着眼睛用疲惫的目光看着一大串正在无尽复制的物质宇宙，用微不可察的声音低声呢喃道：
“不错，天性冷漠，没有紧密的社会关系。更难得的是，明明获得了异于常人的超能力，却没有以此获取权力和地位的想法。”
“几乎没有世俗的欲望，只想做一条懒惰的咸鱼，很有摆烂的天分，正与我摆烂社有缘。”
老者手中大烟枪吞吐的烟雾里突然喷吐出一只纯白色的蚊子，与物质宇宙中的一个青年重叠在了一起。
一阵雪花点般的模糊闪动之后，一颗亮闪闪的脑花子冒了出来，与那只白色蚊子融合为一体。
躺在草席上的老者见状微微松了口气，整个身体都瘫软了下去，看起来就像一坨躺在砧板上的肉。
这个年度的人事指标完成了，他又可以继续回去睡回笼觉咯。
“咦？”
正想要躺平睡觉的白发老者注意到了异变，艰难地抬起了自己困倦到睁不开的眼皮。
一张遮天蔽日的白色床单袭来，覆盖了他所能见到的整个世界，无差别地灭绝碰到的一切信息生命体。
老者刚刚创造的那只白色蚊子和那个脑花子自然也不例外，瞬间就被白色床单打落回纸片人的世界。
“哎哟，你干嘛啊？”
老者艰难地仰起头看着那披着白床单的怪物，为了完成年度指标，他已经把这次睡醒之后的全部热情都用光了。
现在别说是让他逃跑或者反抗，就是让他说句话都懒得。
“好累啊，不管了。”
心中的念头变得越来越迟钝，无尽的疲惫之意上涌，老者就要在草席上直接睡过去，全然不顾那瞬间毁灭无尽世界无数生灵的白色床单带来的危险。
“捕到了一条有点意思的鱼。”
李恒从白色床单的背后伸出手，一个脑瓜崩打在了白发老者的脑袋上。
白色蚊子，还有与他同名同姓，生活在地球鸿盟的青年，以及那个能使用信息场吞噬信息的脑花子。
这里正在发生一段与他的人生几乎一样的剧情。
不过因为季鸿的名字被彻底抹去，所以发放外挂的人变成了摆烂社的人事经理。
望着老者那半点反应没有，呼呼大睡的死鱼模样，李恒隐藏在床单下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懒惰到了对外界几乎失去反应的程度，这名摆烂社人事经理与摆烂社的本部位置已经很接近了。
“懒鬼老头，到床单里睡吧，别着凉了。”
一只手掌从被单中伸出，把这呼呼大睡的老头缩小成一个微小的光点拉进了被单里。
从摆烂社编外人员，到摆烂社正式员工，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大堂经理、客户经理、人事经理。
李恒顺着找到的摆烂社信息满世界地抓捕这些摆烂社的咸鱼员工。
这些咸鱼跟他以前在银河系里的精神状态很像。
没有目标，没有梦想，没有格局，没有喜好，连食欲和恐惧的生物本能都近乎于无，整天只会睡懒觉。
他以前在物质宇宙里干的那些事情，像是统一地球文明、建造轮回星球、突破可观测宇宙。
甚至是一拳打出宇宙大爆炸、炸开空间维度之类的，以地球人的视角看起来都是挺大的事。
但相对于他本身的力量上限，这点小事其实连睡梦中的一个念头都算不上。
直到离开纸片人们所在的静止世界，抛弃了一切其他退路，确定要以“李恒”的意志去冲击无限领域的生死壁障。
他才开始彻底不计后果地疯狂提升力量，在无穷领域里一路向前狂奔。
这些摆烂社的咸鱼根本就不会对他的抓捕做出什么反抗，傻乎乎地愣在原地，一网兜下去就能抓一大群。
如果真的一心想要逃跑的话，其实这些咸鱼员工还能有机会挣扎一下。
就像最开始时为了找出那些其他次元世界的大人物，他很麻烦地扔出了一个海豹探测器，迂回了半天才找到那些藏得很好的胆小鬼。
但摆烂社的咸鱼，只要抓到一条，剩下的一大串就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