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年头的生意不好做了啊。”
装饰古典的店铺内，红毛鬼整个人以葛优瘫的姿势侧躺在那里，仿佛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几位常来光顾的大人物最近都不发订单了，这种情况他以前从没遇到过。
但只需结合那只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的海豹，他用屁股想一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人物们起矛盾了，不是一团和气的日常玩乐游戏，而是彼此针锋相对，有可能走到分生死程度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对这些在不同次元世界纵横无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而言，他们的日常生活是很闲很无聊的。
知识与真理？
这种东西不需要他们去探索研究，随便一具尸体藏着的信息对于他们来说都超出了自身所能容纳的上限，知道了就会死。
从实用主义的角度而言，大人物们仅仅需要从手中的尸体那里知道问题的结果就行了。
至于解决问题的具体过程，能知道的他们能直接知道，不能知道的就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这些强大的尸体当然也有无法解决的问题。
每一具尸体都是一台超图灵机，它们的超计算能力是将图灵机的有限次计算步骤延伸至超穷序数阶段的强化版本。
但这些超穷序数同样有着界限存在，大人物们手中的尸体同样也有很多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当然还有着比那些大人物们更强大的力量，红毛鬼对这一点无比确信。
每一片宇宙海、每一座次元世界都对应于一个最小不动点e?。
无穷无尽的次元世界按照物质宇宙的最小空间尺度有序排列，形成了一片深层紧密沉重、浅层稀疏轻盈的庞大量子比特海洋。
这片海洋的结构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有序层级，写作超穷序数形式就是w^(e?+1)=e?·w。
也就是无穷辆依次驶入希尔伯特旅馆的大巴车，只不过每一辆大巴车上载着的不是一两个普通客人，而是一座完整的次元世界。
这就突破了最小不动点的限制，进入了一个新的领域。
这个世界的无限宇宙，它们最基本的力量就是复制，这才形成了时间的流逝，形成了动态与变化的世界。
一片宇宙海就是最小的完整结构，因此无穷数量的次元世界在突破了最小不动点的限制之后，当然也不会停留在e?·w的位置。
无中生有的无限复制力量让这个更庞大的世界无止尽地复制增殖，开始了新一轮的复制套娃。
这是一个全新的无限层指数塔结构。
但这个结构的基础单元不再是单个静止的无限宇宙对应的最小超穷序数w，而是一座完整的次元世界对应的最小不动点e?。
因此它最终形成了一个庞大得多得多的超级结构，抵达了一个新的界限——不动点e1，并且在这里再次形成了运动与静止的平衡。
在那个更庞大的世界里，红毛鬼接触过的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他们手中掌握的力量其实跟路边随处可见的垃圾尸体一样弱。
作为和那些大人物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玩具供应商，红毛鬼对这些小道消息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曾经从某一位大人物那里得到过明确的消息，知道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数也数不清的更强大的存在。
为什么那些大人物们整日闲得无聊，弄些白痴一样的玩具角斗场，以玩弄玩具为乐？
甚至还特意弄出了一群脑袋空空，长得像是畸形种一样的观众和主持人，扮演小丑给他们表演舞台剧。
那群长得像是弱智天龙人一样的观众可不是真的只能做傻子。
他们是自愿把自己的智慧斩掉做一群傻子，整天扮演小丑讨好那些大人物。
无非就是强者欺压弱者，弱者欺压更弱者的永恒轮回罢了。
物质宇宙中的纸片人们所在的世界是如此，超脱物质宇宙的信息生命体也是如此。
就像那些物质宇宙中的纸片人们，他们被超脱物质宇宙的“神”当作玩具。
而这些纸片人们不可反抗的神，却又是那些大人物们手中批量生产的玩具。
在那片更广阔的海洋中，这些大人物也只是位于食物链最底层的浮游生物，随便一只路过的小虾米就能把他们吞得渣都不剩。
真以为这些大人物们一个个都没有点理想和追求么？
一个两个或许可能，但哪有可能每一个都如此。
无非就是已经对这个没有希望的、烂透的世界彻底绝望了罢了。
也许那些大人物们也曾集体反抗过，他们想要进入那片更广阔的海洋，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得到一些尚未解决的难题的答案。
只不过他们的结局显然很凄惨。
不，或许连凄惨都算不上。
毕竟力量差距已经太过夸张，完全算不上是什么战斗、战争了。
就像物质宇宙的纸片人们妄图反抗超脱的信息生命体，时间流逝都被斩断，纸片人的一切未来被断绝。
超脱的信息生命体们同样不得自由，被当做批量生产的玩具一样随意玩弄，就连自爆毁灭都被困在黑暗中无人知晓。
“累了，赶紧毁灭吧。”
红毛鬼以葛优瘫的姿势像个精神病人一样念念叨叨，随意地把那些好不容易挣来的珍贵道具扔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
大人物们就要打起来了，他现在拥有的这些财富留着又有什么用。
钱财乃身外之物，这话的意思是说，掌握着暴力与权力的强者，随时都能从弱者手中夺走他们的那份财富。
在这个算力即力量、算力即权力的世界里，这种特性被更加赤裸裸地表现了出来。
“呵，右方之火，你现在终于也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喜欢做这种事的，掌握着那只拥有拯救世界力量的第三只手，随意地将那些力量不如自己的弱小者轻易按死。”
头戴魔法帽的娇小少女出现在店铺中，这一次她没有戴着那黑色的眼罩，两只卡通画风的大眼睛中呈现出毫不掩饰的嘲讽的情绪。
“是啊，我是喜欢，现在也还很喜欢。比如我把你们那一批魔神玩具制做出来的时候就很爽。”
红毛鬼眼皮也不抬地回道：
“但那是我用强大的力量欺负那些小弱鸡的时候很爽，当别人用更强大的力量来欺负我那就很不爽了。”
“怎么，不行吗？我就是这么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还有，别用那个右方之火的名字称呼我，我现在已经换昵称了。”
他抬手指了指店铺中的一具棺材。
“你可以称呼我为红毛鬼，或者，铜棺之主。”
欧提努斯那对卡通大眼睛中的嘲讽之意又多了几分。
“曾经不可一世的右方之火，创造了现世与隐世的规则，将我等魔神束缚住的伟大存在，如今却成了一个只能用精神胜利法获胜的泼皮无赖。”
“你也就只能躺在这里幻想着哪一天会有更强大的力量突然降临，将那些大人物们拉下宝座。”
“这无尽次元世界里，有几个超脱的天鬼还会与物质宇宙中的纸片人共情，顾忌那些纸片人的喜怒哀乐？”
“再说了，即使在意又如何？上头的大人物们不会在意他们，所以我们这些弱者不会、也不能去在意。”
红毛鬼这时候抬了抬眼，突然大笑了几声，笑眯眯地说道：
“看来你还依旧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呀。”
“没办法，那是大人物的订单要求，我内心其实也很不愿意的。”
“为了完美完成订单，我只能把你过去经历的那些物质宇宙彻底毁灭，将你那位亲爱的理解者化为虚无。”
“啧啧啧，那少年的人设我也是很中意的，失去他还真是伤透了你的心啊，这么久都无法放下。”
欧提努斯脸一冷，额头上冒出一个黑体写成的生气符号。
这红毛人渣混蛋实在是太不要脸，对他说什么都没用，永远不要妄想他会服软。
她板起了面孔，一本正经地道：
“我这次是代表背后的大人物来谈判的，那只奇怪的小海豹在你的店铺里工作了许久，也许你能联系到它。”
红毛鬼闻言也不葛优瘫了，他一下就跳了起来，一脸兴奋地道：
“啊哈！我的眼光果然精准，看来那小海豹背后的大人物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等等，你说谈判？”
红毛鬼眼珠子一转。
大人物们也有不同的喜好。
有的喜欢制造一堆类似龙傲天和青帝那样道心坚定的强者，然后再让这些站在一界巅峰、道心坚定的强者在角斗场里打生打死，并且让一群弱智观众观看角斗。
这种心态大概就类似于破罐子破摔。
我都过得这么不爽，有如此多的不得意，凭什么你们这些纸片人就能过得开开心心，甚至自以为天下无敌？
这些大人物将受到的憋屈洒在了这些玩具身上，他们让超脱物质宇宙的强者们在这个新世界里受苦受难，变成一群小丑，以此发泄自己的恶意。
这样的大人物占了绝大多数，不可见的黑暗世界，受尽折磨的囚徒，玩具角斗场，弱智观众等等，都是他们的手笔。
但也有少数并不把这份恶意施加给弱者的大人物。
欧提努斯代表的就是这些人的意志，她背后的大人物想要与小海豹背后的大人物沟通谈判。
“是，有几位大人物一同联系了我，交给了我这个任务。”
欧提努斯点点头道：
“激烈的手段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在无尽次元世界中，强者不知凡几，一人之力又能有什么作用？”
“小海豹背后的那位存在做事完全不计后果，这样不仅无法救人，只会让事情走向更坏的方向。”
红毛鬼心中冷笑一声，这群大人物们也没什么意思。
一只愣头青小海豹跑到自家的地盘横冲直撞大肆破坏，结果一大群人打人家一个都愣是不敢上，一群胆小鬼。
但这也没什么毛病。
真正有勇气的那些大人物们早就都因为反抗更高层的强大存在而死光了，就像那些无法被人看到的囚徒。
红毛鬼有心想要嘲笑一番，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份想法他也只能停留在心里。
手中掌握着强大的暴力，就算不是祖国人，也很难会是好脾气的超人。
大人物们的懦弱与胆小是对于那些比他们更强大的存在，而不是他这样的小虾米。
他心里的话是说不出口的，大人物们的力量在这个世界里无所不在，只允许他们允许的事物出现。
否则的话，早就有一大堆自爆的人被他们发现了…
“？！”
“？！”
欧提努斯与红毛鬼同时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们感受到了那种可怕的力量波动，那是信息生命体死亡的那一刻释放的信息辐射。
这一刻的信息辐射如同剧烈的爆炸，在此之后尸体释放的信息则会衰弱，力量变得内敛。
欧提努斯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恐惧感，一如天鬼坟场中的那样。
但这不可能！
所有会释放恐惧信息的尸体都会被大人物们的力量放进它们该去的地方。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强大到直接穿透了红毛鬼店铺的隔绝屏障。
如果没有红毛鬼的店铺屏蔽，外面那危险的信息辐射能把他们俩瞬间冲刷而死，就像普通人直接站在太阳的表面。
这爆炸仿佛就是一个信号，此起彼伏的恐惧信息化作无穷无尽的狂风骤雨，令人窒息的狂暴压迫力即使隔着店铺的屏蔽力量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在这场恐怖的暴风雨面前，天鬼坟场的那一点点危险简直就是个安静平和的小水盆。
不知道有多少被囚禁在黑暗中的信息生命体不断地在痛苦折磨中死去，他们死后化作的尸体如同自爆一样释放出强大的力量。
这些尸体释放的恐惧信息洪流瞬间覆盖了整座次元世界的范围，并且涌入了其他的次元世界内，将那些弱小的信息生命体冲刷成了虚无。
“能冲击整个次元世界的死者数量，只可能是那些被大人物们屏蔽的恐怖分子。”
红毛鬼兴奋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店铺漂浮着的那丝丝缕缕的黑色气雾，望着那些焦黑扭曲的尸体，整个人都激动到不能自已。
“车库现形了，被关在车库里的恐怖分子们被放出来了…”
“哈哈哈哈，那些大人物们兜不住了，他们这一次真的要死了！”
到了现在，他才得以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口。
欧提努斯看着红毛鬼兴奋到癫狂的模样，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微渺的希望。
如果，那些大人物们都能去死的话，那就太好了。
就算这场恐怖的战斗会把包括这个次元世界在内的许多世界都彻底毁灭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