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爽，水波阵阵，月牙湖上，一艘挂着邓记渔坊的船飘荡于湖心。
“这里就是那本画卷里的着名景点了，孟奇三人在西游世界的第一次死亡任务后齐聚与此，享用茂陵湖蟹。”
李恒站在船边，手持一本画着俊俏少年刀客、飒爽持剑女侠与清冷抚琴少女的画卷。
“嗯…”
一名年仅十四五岁气质清冷的少女左看看右看看。
这艘渔船上除了他们两人以外空无一人，既没有鱼坊的主人，也没有美味的吃食。
看着画卷上吃得眉开眼笑的三人组，目光在他们手中剥开的鲜美白嫩蟹肉上反复徘徊。
阮玉书看着这位身高比她还要矮上一截，外貌体型看起来就像是家中小表妹的可爱神秘前辈，举了举手问道：
“前辈，您能把这艘船从画卷上变出来，把那些吃食变出来应当也可以的吧？”
那六道轮回世界的冒险故事虽然听着也很有意思，但终究没有鲜美食物的气味来得吸引人。
这位前辈神通广大，能将她从琅琊阮家众位高手的重重保护之下轻易带走，变点好吃的出来应该不难。
听了这么半天的故事，都把她给听饿了。
李恒回过头来，他抖了抖手中的画卷道：
“好说。”
话音落下，画卷之上的俊俏少年刀客，飒爽持剑女侠，以及清冷抚琴少女纷纷露出了微笑，从画卷上走了下来。
阮玉书的目光集中在那最后的清冷少女脸上，这位少女看起来比她更年长成熟一些，就像是她的双胞胎姐姐。
外表相像还是其次，关键是内在的神魂气息与她一般无二。
若是有意假扮，这名少女应当能蒙混过关，让阮家的众人都分不清真假。
“难不成这名前辈是要让这位姐姐假扮我回去，从阮家偷取什么重要事物…”
阮玉书闷闷地在心中想道，身为琅琊阮家的掌上明珠，她对于自己的价值还是心里有数的。
能让这位前辈感兴趣的，也就只有阮家的神兵度人琴了。
她虽然天资卓越，受到家族重视，但想要接触到那等神兵，现在却是绝无可能。
“二十一娘，你想多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船上响起，阮玉书愕然抬头，却看到阮家那位半步法身的老爷子怀中正抱着神兵度人琴，一脸慈祥地坐在船边轻抚琴弦，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街头卖艺人。
“我都跟你讲了半天的故事了，你却总是把我跟你说的那些当作单纯的故事。”
李恒一手扯着阮家老爷子花白的胡须，笑咪咪地道：
“早跟你说过的，这个故事描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里面的武道强者与神佛自然也都是真的。”
“你看，这位阮老爷子跟你家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吧？”
看着像是一个普通街头卖艺老人一样，抱着神兵度人琴坐在船头乐呵呵地弹奏着小曲的阮老爷子，十几年来从未出过家门的阮玉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侧头看向在一旁准备着湖蟹与白鱼等食物的轮回小队三人组，抿了抿嘴唇，拢了拢裙摆，摆正了姿势。
然后，她小巧精致的鼻子轻轻皱了皱，刚出炉的湖蟹香气打断了她的思路。
“没关系，吃饭是人生第一大事，咱们可以边吃边讲。”
李恒拍了拍手掌，那从画中跳出来的轮回小队三人组便端着新鲜出炉的湖蟹与白鱼上了餐桌，俨然一副服务人员的模样。
阮老爷子手指轻动，怀中的神兵度人琴发出悠扬舒缓的乐声，他应和着这背景音乐缓缓地唱道：
“说一段神话，话说那么一天…”
半个时辰后。
阮玉书用丝质手绢擦了擦嘴唇，看着面前堆满了的鱼骨与蟹壳，心中不由地有些羞赧之意。
现在是她被人给绑架了，连自家老爷子和度人琴都被人给抢走了，她竟然还这么没心没肺地享用美食。
一阵清甜的香味传来，本来已经填饱的肚子似乎又有了些空余的地方。
阮玉书抬头看去，那是一个被切开的千层蛋糕，内里切开的橙黄色果肉沾染着盈盈水光，只是看一眼就让人食欲大振。
“芒果千层蛋糕，我亲手做的餐后甜点。”
李恒将盘子推到阮玉书面前。
“甜品是放在另一个胃里的，所以吃了不会长胖。”
阮玉书接过餐盘，想了想后还是拾起了那根奇怪的水果叉子，风卷残云地解决了这份甜点，而后轻声道：
“谢谢前辈。”
李恒拍了拍手，桌上的餐盘蟹壳等物瞬间消失不见。
“既然吃饱喝足了，那咱们就说回正事。”
阮玉书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叉，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最初那清冷的模样。
基本的状况阮家老爷子都已经解释清楚了，眼前这位可爱又神秘的前辈就是传说中的东皇太一。
现下其他彼岸者死的死、跑的跑，整个真实界几乎都是他的掌中之物，他一念之间就能决定整个真实界所有人的生死。
“我正在制作一个恋爱养成游戏，这个游戏的男主角就是你知晓的那个孟奇，候选女主角则有包括你在内的许多人。”
“从我的本意出发，这个游戏就仅仅只是一个游戏。”
“但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终末节点正在将整个真实界慢慢吞噬，按照真实界的时间记录，最多百年就会将真实界完全吞噬。”
“所以这个恋爱养成游戏还兼具了挑选超脱名额，获取生存资格之用。”
李恒将双手交叠支撑在下巴上，注视着阮玉书的眼睛道：
“那本画卷中传说轮回小队的原成员，包括孟奇、江芷微、张远山、符真真还有你，这些人都已经获得了超脱名额。”
“无论结局如何，你们这几人都能超脱时间，脱离这方宇宙的束缚。”
阮玉书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边上的那三人组，目光着重放在那名成熟版的阮玉书身上。
明明看起来就像是长大以后的她，却只是因为体内缺了红球，少了那独特的唯一身份印记，所以便只是一个无足轻重之人。
外面真实的世界还真是残酷。
清冷少女在桌下的手指彼此交叠紧握，她抿了抿嘴唇道：
“但是，整个阮家只有我一人有超脱名额。”
李恒颔首道：
“没错，除了你以外，阮家的人我都不感兴趣。”
阮玉书的目光看向边上侍立着的少年刀客孟奇，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的确都是她中意的类型。
但是要让她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嫡女去和其他女孩子一起争抢同一个人的宠爱，这种不要脸的事她实在难以做得出来。
“前辈，你为何非要让那终末节点毁掉真实界呢？”
阮玉书还是想要再努力一下。
这位东皇太一前辈看起来人还怪好的，一点都不像传说里的那样疯癫。
愿意亲自下厨给她做好吃的芒果千层蛋糕，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才对。
“你想想啊，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红枣香菇蒸排骨、芦笋蛋滑炒虾仁、梅菜干扣肉…”
阮玉书掰着手指头细数着好吃的食物，只觉得这世界实在太美好了。
李恒轻笑一声，面前浮现出一道散发着热气的红枣香菇蒸排骨。
只不过，在这道菜里面还沾染了一些极为细小的虫卵与鼠毛等物。
“呃…”
阮玉书立刻就停下了掰扯的手指头，黛眉蹙起，整个人都陷入了非常不好的情绪里。
“明白了吧？”
“宇宙、天道、大道，这些东西无别有情，完全平等地对待一切事物。”
“对于它们而言，五谷轮回之物与美味佳肴都是一样的，没有喜欢与厌恶之说。”
“我虽然很强，比真实界所有人都强，但还没有到天道与大道的地步，做到绝对平等对待一切事物。”
绝对平等就没有了喜欢与厌恶之说，也就没有了所谓的人欲。
“明白了。”
阮玉书闷闷地点点头，同为爱吃之人，当然明白美味佳肴沾染上污迹的感觉。
她在家中时，上桌的菜肴若是沾染了讨厌的脏东西，自然是直接将整盘菜都扔掉，让厨师再上一盘新的来，绝对不会费心思挑出其中的脏污，再把其他的吃完。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说的就是这种状况。
这位东皇太一前辈看待世界的态度也是如此。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他讨厌的污迹，干脆就任由那终末节点将整个世界都全部毁掉，然后再重新创造一个完美符合他喜好的新世界。
“阮玉书小朋友，我个人是很喜欢你的。”
李恒做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他背后众多光柱的其中一条突然长高了不少。
“所以即使你与那些讨厌的污迹存在于同一个世界里，我也不会让终末节点把你与这个世界一起毁掉。”
“但是，你在这个世界里的朋友与家人，我对他们没有同等的兴趣。”
“如果你想要带着自己在意的人一起离开这个即将被毁灭的世界，那就积极参与游戏，成为唯一的女主角吧。”
“我在你身上下了注，如果你能成为游戏的胜者，我很乐意给你提供更多的奖励。”
“阮老爷子，带你家的宝贝明珠回家去吧，那神兵度人琴就当是请你演奏的回礼了。”
须发皆白的阮老爷子起身行礼致谢，带着面色纠结的阮玉书便离开了渔船。
待到这两人离开之后，从画卷中跳出来的刀客小孟、剑客芷微、抚琴玉书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各自化作一缕清气消失无踪。
“呵，一气化三清。”
李恒看着那渐渐消散的青烟低笑一声。
道德天尊这烧火老头还真有些演戏的天分。
包括孟奇在内，轮回小队中的几名队员都是出身名门正派，以自保为主，最多也就想要拉上一把亲密的同伴与家人朋友。
齐正言与道德天尊则是不仅想要自己能活下去，还想要整个真实界以及外界的无限宇宙都继续存在下去。
他们不求超脱，不想要逃离这个将要被终结的世界，而是希望李恒能解决掉那个无法描述的终末节点。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李恒轻声自语，周围流动的清风与起伏的湖水都进入了凝滞状态，就连洒落的阳光都呈现出晶莹的色泽，变成了水晶琥珀一般的沉重凝固体。
他从真实界的表世界来到第二层世界。
与表世界的鲜活景象不同，第二层世界很无聊。
这里没有鲜花和小鸟，没有虫鸣与喧闹，一切都近乎静止，就像是李恒以前在黑洞中体会过的感觉一样。
在这万物静止的世界里，一道身影在他身后浮现而出，那是他以前在地球上使用的身体。
在这道身影出现的一瞬间，一朵金红色的火焰突然在虚空中亮起，打破了这个平静的凝滞世界，打碎了凝固成水晶的沉重阳光，瞬间将那道身影焚毁成虚。
火焰消散，一名身着帝袍，披散着火红色长发，眸子中蕴藏着金色火焰的高挑女子出现在船上。
“呀吼，凤兮，好久不见啦。”
李恒转过身笑眯眯地与这女子打个招呼。
如今真实界的妖圣凤兮已经被他与魔佛捏在一起成了个怪物，他制作的盗版凤兮成为了统治妖族的主人。
反正追杀魔佛也是杀，追杀李恒也是杀，两个凤兮的样貌人设都差不多，换一换也没人能发现的。
要是有哪些人或妖不满意的话，那就直接打死好了。
“李恒，哼。”
凤兮冷哼一声，她却是一点也不怵，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恒道：
“你现在到底有多强？”
她已然察觉到眼前这具身体的力量已经又发生了一次质变。
成千上万道身影在周围的空中浮现，他们的表情冷淡无光，看起来就像是木偶泥塑，但每一个都是做减求空阶段的彼岸者。
一对一正面战斗，任意一个木偶泥塑都能把道德天尊压着打。
李恒指了指周围这群在里世界的沉重压制下依旧行动自如的人偶。
“很快就能突破真实界的第二层壁障，外界的彼岸者在我手里与沙尘无异。”
凤兮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掌。
“既然如此，那就拿来，新的系统奖励。”
李恒却是摆了摆手，他上前两步，伸手挑起凤兮光滑白净的下巴，笑眯眯地建议道：
“我说凤兮，你要不要也为自己想一想？”
“如果你愿意参与这场恋爱游戏成为可选女主角，那我就给你一个超脱名额，你也用不着与这方宇宙一起消失了。”
啪。
随手打掉身前的手掌，凤兮毫不动摇地拒绝道：
“没兴趣，我只想杀掉世间所有的李恒。”
“话说，这种问题你有必要来问我吗？”
“第三次解封之后，你的力量已经蔓延到无穷复制的量子平行宇宙中。”
“你遇到的所有人、他们的所有举动都只不过是你思想的投射。”
“我的一切想法都逃不过你的掌控，与其说我是凤兮，倒不如说我就是你那份自我毁灭欲望的具现物，只不过被套上了一个凤兮的名字罢了。”
李恒啧了一声，甩了甩自己被打得略微发红的手背。
如今整个真实界也就只有这个『对李恒专用宝具』有足够的力量对他使用的玩偶身躯造成伤害。
“凤兮，你明知道自己对李恒的仇恨完全来自于我的想法，这种完全被他人所掌控的人生，有意义吗？”
凤兮不屑地冷笑一声道：
“当然没意义。”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人活着本就不需要什么意义，吃喝玩乐需要意义吗？”
“当人询问意义时，其中的隐藏含义是『我现在的人生很无聊、很痛苦，一点都不快乐』”
她高傲地昂起了脑袋，修长的脖颈在赤红色长发的映衬下更显白皙。
“只有无聊与痛苦的人生，才需要去询问意义。”
“杀死李恒让我感到快乐，每一次杀死李恒的瞬间都是我心情最愉悦的瞬间。”
“我才不需要什么狗屁意义，我做的事能让我觉得爽快就行了。”
这还真是话糙理不糙。
李恒手掌一翻，拿起一包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薯条放到了凤兮的面前。
“请你吃。”
白皙修长的手掌再次举起，上面燃烧着灼灼赤红色火焰，在凤兮扇下巴掌之前，李恒补充道：
“新的系统奖励，吃掉了就能升级去猎杀更多的李恒了。”
挥下的巴掌瞬间变成了优雅的兰花指，凤兮捏起一根薯条就塞入口中，咀嚼了两下后评价道：
“嗯，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