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山峰屹立,其中夹杂着点点暗红,如同干涸的斑驳血迹。
巨大的紫色雷霆从天而降,将整座山峰完全定住,噼里啪啦闪个不停,仿佛化为了雷光海洋。
这道巨大的雷霆煌煌紫色,闪耀明亮,阳刚猛烈,就像是一根长矛,定住了魔主残躯化作的山峰。
只看这雷霆的卖相,谁也想不到以刚猛着称的天庭雷神下藏着的会是老阴比魔佛。
一名身披僧袍的俊俏和尚出现在他的前方,卖相极好,很适合去出演无花和尚。
他双手合十,挡在了魔坟的上山路前。
“道友,你进入六道轮回世界无妨,你在我养的鱼身上添砖加瓦也由你去。就算你带他进入一条未来时间线,给他透露了如此之多的隐秘消息,贫僧也不曾有过阻拦。”
“但这魔坟之事,便不必再多插手了吧……”
轰!
一名头戴红色圣诞帽,形似乌贼的圣诞老人形象浮现在身后,李恒抬手就是一拳轰出。
那外貌俊俏的和尚被这一拳打得形体灰飞烟灭,连同漆黑的魔坟都被打了一个对穿,山体上出现了一个前后透亮的小眼。
李恒撇了撇嘴,轻轻呸了一声。
“辣鸡!”
本体被不知跑去哪里的佛祖给镇压,靠着一件彼岸武器轮回印才勉强拥有弱彼岸级别的力量。
放在真实界之外的无限文明共同体里,这货就是一个没通过成年测试的未成年儿童。
就这样也敢跑出来在他面前晃悠,魔佛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面子似的。
“嘿,魔佛,看来金皇那心机女还没跟你通过气呀。”
李恒嘲讽似的笑了一声,自顾自地便向着的魔坟被轰开的那个大洞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魔坟深处之后,层层虚空扭曲蠕动,一个脸色阴沉的僧人显现出了身影。
“东皇太一…!”
这疯子的力量不对劲,道德天尊也没这么强的吧!
明明太古时期被昊天上帝打得油尽灯枯分裂成了两半,就算依旧还苟延残喘地活着,最多也就是跟天道怪物差不多的级别。
就像金皇之前猜测的一样,魔佛也以为这疯子天天蹦跶还没被人打死是因为三清这个真实界最大的黑恶势力要把他当作称手的刀子用。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疯子本身竟然有着三清那一级的实力。
这既不科学,也不玄幻!
“哼!”
甩下一声震荡虚空的冷哼,魔佛的身影消逝无踪。
在身影消失的最后时刻,魔佛的脸上煞气尽消,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祂似乎完全不为自己的吃憋而感到愤怒,反而有着发自内心的欣喜。
于祂而言,这世界越乱越好。
越是混乱,祂才越有机会浑水摸鱼,从如今被佛祖镇压的绝境中翻盘,超过道门和佛门的那几个老家伙,在本纪元成就道果。
东皇太一这天天发癫的疯子越强越好,最好能强到与三清或者佛门一对一互换,与他们打个两败俱伤。
反正再强也就是这个级别了,总不可能这疯子还能一直这样无止境地强下去吧。
……
魔坟内部,翻滚着魔气的石门被李恒那一拳直接打了个对穿,零散的碎石块稀稀拉拉地落了满地,看起来分外凄惨。
一道宽袍大袖,浑身带着沧桑气息的身影站在破损的石门背后。
这是魔主的残念,可惜本来气质超凡的魔主被殃及池鱼,那颗中年大帅哥的脑袋被一拳打得粉碎,现在成了一个无头骑士。
连脑袋都被打没了,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忧郁沧桑的眼神,也不可能说出什么话来。
“嗯…这样子有点丑啊。”
李恒看着魔主这幅无头骑士的样子摇了摇头。
让齐正言看到自己接受的传承是来自这样的人,就算他是个不苟言笑的死人脸,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为此感到些许的遗憾吧。
啪。
轻轻拍了拍手掌,失去了脑袋的魔主就长出了一个头颅。
依旧是中年帅哥的模样,只不过额头处的黑色魔痕印记变成了一颗闪闪的红星。
依旧还是面貌沧桑历经时光洗礼的样子,但却不再没有情绪,反而双眼之中充满了不屈的斗志与昂扬向上的灼灼烈焰。
“为了全世界被欺压的人民……”
李恒看着现在充满斗志的魔主残魂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子就对了嘛,等下齐正言看到这个形象肯定会心生感动的。
反正他也已经从一世之尊小人书里知道了许多事情,没必要再弄遮遮掩掩的那一套。
只不过,魔主的传承代表着彼岸者的见识,也代表着他们对宇宙、对天地万物的认知。
这里终究不是一世之尊的原版世界。
齐正言能不能在见到了彼岸者眼中的世界之后依旧维持自身一直以来的信念,那也是两说的事情。
石门后传来的食物香味愈发浓郁,这具整天只会逼逼“我无所不知”的身体传来难以言喻的饥饿感,催促着他赶紧上前享用美食。
“啧,无所不知又怎么样,还不是跟个饭桶一样看到好吃的就走不动路,也不比我强到哪里去。”
对着这具身体进行了日常的嘲讽,李恒正要进入门后,突然又顿住了脚步。
“以孟奇这人的个性,让他主动去开后宫是万万不能的,一旦和某一位女主角有了确定的关系,那其他人肯定就没机会了。”
“必须卡在暧昧与真情侣之间的分界线,不能越过他心底的最后一条红线。”
“这个恋爱养成游戏的共通线必须足够长,这才能让小孟纠结其中。”
李恒转头看向魔主残魂。
这位名声传遍天上地下、曾经攻打过天庭的大人物,此时正双眼放光,重复着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励志口号。
“在现代世界的城市化社会,生育率是一个世界性难题,少子化与老龄化问题极为严重。”
“从这个层面上说,想要拯救众生,如何解决少子化的问题也是你应该要考虑的。”
“所以,待会给小孟弄个精美的后宫幻境,让他在里面和女主角们多生几个孩子。”
“他心里有些好感的女孩子戏份可以少一些,给无生老母金皇、财迷瞿九娘这些边缘人物多加些画面。”
“对了,把性转版的魔佛也加进去。”
“这老小子思想阴暗,满肚子的坏主意,把祂在里面改造一下,我回头把这份记忆塞到祂脑子里去。”
魔主双眼中光华一闪,燃烧着的灼灼火焰愈发汹涌。
“人多力量大……”
看来这位是懂得其中道理的。
李恒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迈步跨过了破损的石门。
该吃饭了。
……
“你们看了那个新闻没有,就是那个妄想症杀人犯的……”
“啊,看到了,昨晚给我推了好几次。”
“那个精神病的父母是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的大股东,家里资产有好几百亿,前几年还上过富豪排行榜的大佬!”
“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把全家都杀死,这下可是一辈子都完了,那些财产也不知道会被谁瓜分掉。”
“都说了是精神病,咱们这些正常人当然理解不了人家是咋想的……”
耳边是纷纷扰扰的讨论声,李恒在手机上指尖轻点,花了大约两分钟看了一遍妄想症杀人犯的信息,将目光停留在了其中一段文字上。
『犯人行为孤僻,父母长期离家,两个弟弟由保姆抚养,我们在审讯中发现他长期将桌椅、台灯等物品当做朋友进行对话,最近一年里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妄想症。』
『但因为其过往一直都有自言自语的习惯,父母对此不甚在意,也未曾带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导致这种状况愈发严重。』
“人在大约三岁开始具有清晰记忆,父母长期离家,再加上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就读寄宿制学校,十六年里与父母相处的时间在500小时以下。”
“弟弟在他进入寄宿制学校后出生,总共接触的时间不到50个小时。”
“一年时间的妄想症,以每天两个小时计算,桌椅朋友与他相处的时间也超过700个小时。”
“家人小于桌椅,合情合理。”
李恒使用自己一贯的方法计算着事物的价值有多少。
这种计算标准并不基于事物在整个社会上的价值,而是具体到当事人的角度进行评判。
同样的,用于衡量事物价值的一般等价物也不是社会上常规的金钱货币。
他使用的是时间。
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生理结构又是大致相同的。
既然如此,那么计算某件事物对于人的价值究竟几何,用时间计算比用金钱计算更公平。
这个世界上七大洲的人类平均寿命是80岁,每个人拥有的时间为70万个小时。
一次发呆的时间是3分钟,听一首歌的时间是4分钟,吃一顿饭的时间是10分钟,睡前等待入睡的时间为25分钟。
如此种种,将人生中所有的事情消耗的时间进行计算,就能称量这些事物在人一生中的价值。
在场其他人无法理解那名妄想症少年为何会为了区区几把椅子而杀害全家的血亲,毁了自己一生的前途。
但如果用当事人在不同的人与物身上投入的时间进行计算,得出这一结论就不会显得有何奇怪了。
时间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事物,对于这颗星球上寿命短暂且有限的人类而言更是如此。
它永不停息地奔流向前,让旧事物走向腐朽与破灭,让新事物在破败的灰烬上重生。
平等的死亡,平等的新生。
李恒喜欢用这种方法对自己人生中的事物进行价值称量。
比起在整个社会、整个人类文明等等大他者视角下的世界,他更喜欢这种个人的主观视角。
社会与文明的生命也许是无穷的,至少肯定远远长于渺小的个体。
他不关心这些事物在世界上的价值,不关心它们在整个文明中是重要的又或者是无关紧要的。
他只关心这些事物在自己那短暂的一生中占据了多少位置。
虽然这种计算也掺杂着诸多模糊与不确定的地方。
现在的科技还做不到把人类大脑里的记忆全部读取下载,精确地称量一个人一生中的每一个部分占据了多少个比特。
也许将来,在科技更发达的世界里,每个人死亡后的骨灰盒都会是一个装满了记忆的盒子。
念头转过,李恒的手机上跳出了一条新信息。
近一年不曾亮起的群消息,来自小学同学聊天群。
『xxx死了,是骨癌。』
『葬礼在下个星期六举行,各位同学,如果有空的话尽量过来送他最后一程。』
这是来自于小学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消息,记忆中是个结婚不久的年轻女老师。
小学六年,每年去学校170天,语文课再加上课余时间,总共约为1000个小时。
但上课之时他并非全神贯注,打七折。
有几次迟到被罚站了,而且还被没收过玩具,减10分。
有几次送好吃的零食,加10分。
“就算你700小时吧。”
在基础的时间值之上,再加上喜欢加分与厌恶减分,如此计算出最终结果。
这个数值相当不错,在他的人生中占到了很大一部分,比许多一年才见一次的远房亲戚价值要高得多。
可惜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模糊,这个小学老师的形象在他的记忆里还不如上周通关的游戏剧情来得清晰。
在这种时候,用时间衡量的计算方法就会比单纯的根据记忆判定更有效。
『好的,老师,一定去』
『太可惜了,还这么年轻就…』
『唉,人生无常,且行且珍惜』
“xxx,没什么深刻印象,也没有一起玩过。”
“没印象肯定就坐得很远,实际相处时间只有每天1.5小时的课间休息,把这些时间平均分配给班上的每一个人……”
“最多不到40个小时。”
“我下周六准备玩的游戏即将通关,已经全身心投入地玩了85小时。”
“鉴定为不如玩游戏。”
手指按下,在上方那一连串的哀叹悼念之中,一句『没空』显得尤为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