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的大洞内部血肉模糊，被撕裂的神经传向大脑的疼痛感让伊三九强制保持着清醒状态。
她瞪着一双眼睛看向这个只披着一层人皮的怪物，忍受着疼痛开口道：
“你这变态混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这具身体是李恒最优秀的实验品，但刚刚那个人头表现出来的修复速度远远超过了她身体恢复能力的上限。
李恒手指轻轻敲击着伊三九的脑袋，他微笑着道：
“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东西，比你记忆里认识的那个李恒要厉害得多了。”
“语言的解释总是苍白无力的，亲身感受一下吧，我所能看到的世界。”
食指按在伊三九的眉间，相隔遥远的众多地球上的伊三九被他的力量联系在了一起。
“呃……！”
刚刚还一脸虚弱无力的伊三九双眼再次猛地睁大。
比起五马分尸、比起凌迟之刑还要痛苦无数倍的疼痛来袭。
她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抽动颤抖，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痛苦记忆。
……
漆黑的夜空下，身披黑色长风衣的高大男人一脸冷漠地沿着街道向前行走。
他的肩膀上有着政府警察的标志，此时他刚刚完成了一次“犯罪审核”，准备回到家中。
突然，一道橙红色的流星划过天际，从男人的身体中一穿而过，将他撕扯得粉身碎骨。
……
黑暗无光的监狱之中，背上满是伤痕的囚犯趴在床上低声地喘着粗气。
他抬起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零星的月光，思考着接下来要逃去哪里，要伪装成什么新身份。
一道橙红色的流光破墙而入，从囚犯的身体上横穿而过，将他的身体轰成了肉糜。
……
吊在高顶上的水晶灯洒下了柔和的光芒，宽广的宴会大厅中正在举办一场社交舞会。
身穿咖啡色长裙的高挑女子端着酒杯与他人交谈，一道橙红色的流光轰破大厅，从天而降，将这名高挑美丽的女子砸成了肉饼。
……
五岁大的小女孩正在家中的花园里和小狗狗玩耍娱乐。
橙红色的流光突然透体而过，小女孩就像是被石头砸中的雪人一样崩散零落。
红的白的把小女孩旁边的黑色小狗狗溅了一身，吓得这小家伙汪汪直叫。
……
漆黑的下水道中，一条全身沾满了污泥的流浪狗拖着断掉的前腿，沿着水流向前慢慢地行走。
坚硬的下水道墙壁被巨大的力量冲击地粉碎，伪装成小狗狗的伊三九只来得及略微偏过身体，就被突然冲出来的那颗脑袋撞得粉碎。
她最后那一下躲避的行为反倒像是自己凑上去似的，变化成狗头的脑袋正好与那颗被包裹在橙红色等离子体中的头颅撞在了一起。
……
无止尽的死亡记忆带来了无穷的痛苦冲击，伊三九的全身上下冒出了一层带着血色的细腻粘稠浆体。
在这些死亡记忆带来的极度痛苦之中，她的身体骨骼与皮肤扭动着恢复了原来最熟悉的样貌。
睁开的双眼变得恍惚无神，瞳孔放大像是即将死亡之人。
李恒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伊三九的额头，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在这同一时刻，他在相隔遥远的众多不同地球上杀死了10^49个伊三九。
按照他的计算，在同时面对这么多死亡记忆的冲击下，伊三九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但那只是对于单个伊三九而言。
承受死亡记忆冲击的伊三九总数有数万亿个。
虽然没有任何一个能逃掉，但还是有不少的伊三九躲过了那枚头颅导弹的致命攻击，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杀死。
这么多个伊三九，活下来一个的机会就大很多了，大约有50％左右。
50％，就像是抛硬币的概率。
“抛硬币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是为了确认自己内心的想法。”
“小苹果，我果然还是挺喜欢你的。”
“不杀你了。”
数万亿个伊三九在那些死亡记忆的冲击下死到不足一万个时，50％的生存概率被提升到了100％。
李恒搭在伊三九额头上的手指停止了敲击，他的手掌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将那些沾染了血色的粘稠汗水抹去。
那些血色是破裂的毛细血管，粘稠的汗水中则混杂着大量细胞死亡后的尸体。
小麦色的皮肤上沾染了些许红色，伊三九的脸颊此时看上去倒真有些像是红彤彤的苹果。
放大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无神的呆滞双眼又变得灵动起来。
“啊啊啊！”
“疼死了疼死了！”
胸口还开着一个大洞，伊三九却只是双手使劲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想要将那些死亡记忆带来的疼痛驱逐出自己的大脑。
就算是凌迟的刑罚都远远比不上这天文数字数量的死亡记忆。
10^49份死亡记忆，一个可观测宇宙才多少颗星球、多少个智慧生物。
伊三九等同于是承受了一个宇宙里所有生命死亡时的痛苦。
李恒无动于衷地看着痛苦挣扎的伊三九，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道：
“什么【疼死了】，你这不是叫的很大声吗？看起来身体健康，很有活力的样子。”
痛苦的叫声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安静了下来，伊三九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自己胸口那个血肉模糊、前后透亮的大洞一脸愤怒地道：
“你自己来试试这感觉？我可是货真价实地被你杀了好多好多次！”
那痛苦的死亡记忆让伊三九感到生不如死，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估计也就这样了。
李恒却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道：
“那是自然，我把你的死亡记忆全都吃掉了，不过味道一般般。”
这句话把伊三九给噎到了，愣在原地憋了半晌后叹了口气。
虽然不是那个被她杀死的混蛋，但变态程度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伸出双手在自己胸口那个血肉模糊的大洞里搅动了两下，皮肤血肉蠕动之间就将那个空洞填上了。
手掌在重新变得光滑的皮肤上抚摸了两下，她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虽然经历了一场生不如死的酷刑，但总归还是活下来了。
她也不准备给自己重新弄件衣服遮掩身体，连记忆都被李恒吃得干干净净，这家伙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感受着那些被串联在一起、相隔遥远的身躯，伊三九一屁股坐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看着李恒道：
“为什么不杀我？”
“单单这一颗地球上，因为我而死的人就要以千万计。”
“所有那些个地球上的伊三九加起来，杀死的生命都能填满好几个宇宙了。”
李恒也跟着坐到了那张破破烂烂的沙发上，手中出现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随手抛给了伊三九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还挺喜欢你的，所以不想杀你了。”
“如果你对那些逝去的生命怀有些许愧疚，感到有罪恶感的话，那我就帮你消解一下罪恶感好了。”
乱糟糟的客厅消失不见，伊三九的眼前略一恍惚，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上。
众多赤裸着上半身的男性和女性在这片巨大的广场上欢呼雀跃，似乎是正在举办一场用于庆祝的狂欢舞会。
不穿衣服的伊三九在这里也变成了并不引人注目的普通一员。
她看着周围正在狂欢的人群，很快就明白了他们正在为什么而庆祝。
这颗地球上的伊三九杀死了邪恶科学家李恒，同样在短短一个月内征服了整颗星球，成为了统治全世界的大总统。
但这颗星球上的伊三九不是暴君。
在成为大总统之后，她集中了整个世界的人力与物质资源，让欧米伽的迭代速度变得更快。
数年以后，超级智能生命欧米伽解析出了伊三九身体基因序列中隐藏的奥秘，将永生的可能性带给了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人。
李恒的双眼之中倒映着广场上欢呼庆祝的景象，不仅仅是这个地球，还有相隔遥远时空的亿万颗地球。
“受到全世界人民衷心爱戴的大总统伊三九小姐，拯救万千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带领全人类走向了全新的永生纪元。”
“你在那些地球上杀死的人足以填满好几个可观测宇宙，但同样的，你在这些星球上拯救的人也足以填满好几个可观测宇宙。”
“短短几年时间，这些地球上的自然死亡率就从0.8%被降低到了不足万分之一。”
“每一颗地球上，每年都有超过五千万人因为你的存在得以继续存活于世，你在他们眼里是比上帝和佛陀更伟大的神圣存在。”
他眨了眨眼睛，眼中重叠在一起的无数地球影像消失无踪，再次变回了那双普普通通的黑色眸子。
李恒收起眺望那些遥远地球的目光，转头看向身旁的伊三九道：
“我眼中看到的世界并不只是当前的单一世界，而是以某些人或物为核心要素，亿亿万万个近乎完全一样的世界。”
“伊三九，我并不在乎你究竟杀了多少人，又拯救了多少人。”
“于我而言，只要获得了足够详尽的信息，我就能看到那些我想看到的世界。”
“在无限的宇宙中，万事万物都在轮回往复，那里有着无限个善良的伊三九，也有着无限个邪恶的伊三九。”
“在我眼里，你究竟是拯救众生的圣人，还是屠戮生命的恶魔，只取决于我想要看到怎样的你而已。”
伊三九沉默地听着，她抬起头凝视着李恒的眼睛。
与记忆里的那个变态科学家有着同样的外貌，但那双黑色的眼睛中看到的世界却更高远、更飘渺。
她感觉到了与对方之间的那种遥远距离感。
即使看起来近在咫尺，两者也仍旧身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撇了撇嘴道：
“那所谓的预知算法，靠的就是这种视角吧。”
“啧，看来你的日子也不容易啊。”
李恒点点头道：
“没错，通用型预知算法就是在我这种视角的基础上开发出来的东西。”
不过距离真正的预知未来还有不少差距。
那要等到李恒的力量更进一步解封，进入到超越指数级成长的阶段才能达成。
所谓的未来，指的就是一种不同于当前状态的全新状态，一种不同的粒子排列组合顺序。
人类常说未来有无限可能。
但这句话其实只是夸张的说法，就像是无尽的大海一样。
有限的生命可不会拥有无限的未来。
未来的可能性数量与庞加莱回归的计算很相似。
一个地球共有10^51个粒子，那么这些粒子的不同组合就有10^10^51种。
这是一个指数塔级别的巨大数字。
换算成指数形式，需要在指数的上方写下10^51个零，用战斗力等级来计算，就是10^51级。
李恒现在表现出的力量连这个战斗力等级的一点微小零头都算不上。
但很显然，这个数字虽然很大，距离无限依旧还远着呢。
当一个生命体能容纳足够庞大的记忆，庞大到进入了指数塔阶段——这个生命体就能知道一部分粒子构成的集合所有可能的组合形式。
地球所有可能的未来，银河系所有可能的未来，一个可观测宇宙所有可能的未来。
粒子组合的一切可能性都被这个生命体知晓，由这些粒子构成的世界一切可能的变化都在这个生命体的记忆里。
这便是李恒推测的生命5.0阶段拥有的一个基础特征。
五阶生命体的体量至少达到了指数塔级，迈入了大数门槛，因而拥有了预知未来的力量。
这种预知未来并没有涉及到什么玄乎的法则、大道。
仅仅只是因为五阶生命体的体量足够庞大，庞大到足以记下一个可观测宇宙所有粒子全部可能的组合方式。
生命5.0阶段的这种力量，与其说是预知未来，不如说是占据未来。
一眼看去，一个宇宙的一切可能性就在心中呈现。
无论这个宇宙里的生命与文明做出了什么选择，走向了何种未来，都在五阶生命体已经知晓的可能性之中。
真正的命运、天意，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在这种存在面前就是个笑话。
但这并不是终结，只是一个开始。
天意之上还有更高的天意。
指数塔级只是刚刚跨入了这种“相对全知”的门槛，占据了很小一部分的未来。
增长率达到第5级运算的生命体对于第4级运算的指数塔级同样也是高高在上的天意。
到了生命5.0阶段，强与弱的比较就变成了体量增长速率的比拼。
每一层之间的差距都是一层运算等级的差距，高层次的生命体一瞬间就能知晓低层次生命体所有可能抵达的未来。
最终，站在所有天意之上的就是无限生命体。
李恒那所谓的直觉，本质上便是这种占据未来的力量。
他这个有限的人格意识所不知道的种种可能性，这具拥有无限本质的身体全都知晓。
对于他的这具身体，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未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