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越捧在手心里的黑色毛线球甩了甩尾巴。
“看来你对这个宇宙适应的还不错，这样一来我当初说的那点谎言也没有什么用了，你对自己的力量和身份都有了清晰的判断。”
韩广闻言心中也有些无奈，除了最开始见面那几年象征性地伪装了一下，在那之后李恒根本就是该干嘛干嘛，一点都没有想要隐瞒他们的意思。
他最开始时心中就有了些许怀疑，后面再看到快乐星球上的那些幻灵的诞生过程，自然就对自己的真正来历有些猜想。
再加上将自己研究了一遍之后发现根本没有元神和真灵的影子，他很早就偏向于认为自己是被创造出来的盗版。
质子衰变和暗物质的研究也不过是进一步确认了这个事实，在他记忆里的那个世界可没有这些复杂的东西存在。
“大角星的神明战场就给你了，除了梅雷迪斯那只小白鼠不能杀，其他的你想要怎么弄都随你。”
“嗯，就这样，再见。”
在江越的手掌上蹦蹦跳跳的毛线球骤然膨胀炸裂，亿万计的中子以接近光速向外轰出。
这些中子近乎毫无阻碍地从原子内部的缝隙中穿过，瞬间就穿透了整座白玉宫殿，仅有极小一部分内部结构被高能中子破坏。
巨大的能量大部分都涌入了直径三千万公里的大角星之中，几乎没有对这颗橙巨星造成多少影响。
江越对这一幕见怪不怪，她已经见过这幅场景不少次了。
那只由致密中子构成的毛线球近似于微缩的中子星雏形，一旦失去了李恒的力量压制，瞬间就会变身为大号中子弹。
江越手上之前托着的那个毛线球总质量超过2万亿吨，爆炸释放的能量大约相当于一万亿颗沙皇氢弹。
这颗毛线球能轻易灭杀一整颗行星的所有生命，名副其实的中子灭杀。
随手拢了拢肩膀上披散的黑色长发，零距离接了一发灭星级中子弹的江越相当淡定地道：
“看来师父又失败了。”
韩广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刚刚的中子流已经把他这具临时身躯内部的结构破坏的千疮百孔。
在元素周期表中，原子核中只有一个质子的元素为一号元素，因此一个质子都没有的元素即为零号元素。
他知道李恒最近在尝试制造中子简并物质，也就是所谓的零素装甲。
但很显然，如今的零素装甲还只是一个不稳定的中子炸弹，距离稳定可用还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
韩广看着一脸淡定的江越，维持着脸上的悠然表情，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道：
“你们平时就是这样做实验的吗？”
在天狼星的实验室里，如果有哪个研究员敢设计如此危险的实验，无论他之前有多少成果，韩广都会把这个人立刻踢出团队。
灭星级的中子炸弹，即使是以他的力量也未必能在近距离完全挡下。
更何况这也不仅仅是对生命体的危险，中子流的超强穿透性可以轻易破坏周围几百万公里范围内的实验室和其中的精密仪器，损毁珍贵的实验数据，许多项目都必须推倒重来。
“嗯，师父他一直是这样做的，毕竟只是一个日常小实验而已。”
江越依旧语气淡漠地回应，一颗灭星级的中子炸弹李恒不到一秒钟就能做出来，真正难的是维持那些物质的中子简并状态。
而且李恒在制造零素装甲的实验中并非没有其他收获，他对于π介子的控制能力就上升了不少。
π介子是由夸克与反夸克构成的强子，在核子之间传递强相互作用力，将质子与中子结合成为原子核。
它的质量介于电子和质子之间，这也是介子之名的由来。
π介子能够存在的时间、作用的距离都很短，核力基本只能维持在原子核的内部，也就是10^-15米。
李恒现在就在用自己的力量尝试提高π介子的寿命与作用距离。
虽然距离做出稳定的零素装甲还有很远，但他已经有能力制造出原子序数更高的稳定元素。
94号元素之后的元素也被称为人造元素，因为这些元素都不稳定，半衰期很短，在自然界很少有存在，都是在实验室中人工合成的。
原子核内部的质子携带着正电荷，核力克服了这部分库伦斥力将质子和中子结合在了一起。
随着原子序数增大，质子数量增多，此时核力将不足以克服库伦斥力将质子和中子结合在一起，这也是为何人造元素都不稳定。
在自然状态下，118号元素的半衰期只有12毫秒，在那之后的元素寿命更是短的可怜。
李恒现在的力量能维持225号元素长期稳定存在，这一元素的原子核中有225个质子和607个中子。
脱离了他的力量控制之后瞬间就会发生五裂变、六裂变，崩散成为数个小质量的原子核。
这一过程会释放出大量的能量，是比铀235和钚239危险得多的元素。
实际作用几乎没有，用作武器远不如可控的铀和钚，纯粹只是他制作零素装甲过程中的剩余产物。
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用于充实元素周期表，让学园的学生多背几个将来永远用不到的复杂名词。
“好了，我也得走了。”
江越从石座上起身，身体化为一只只黑白两色的蝴蝶寸寸碎裂。
韩广此时突然开口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现在的思维速度到了什么程度？”
原子内部的反应速率比起原子之间的化学反应可要快得多，更何况是在原子核大小的区域内精确操控寿命只有几十纳秒的介子。
江越没有回头，只有清冷的声音响起。
“至少比你还要快万倍。”
余音消散，黑白两色的蝴蝶漫天散开，冲向了白玉宫殿外的大角星。
韩广低声自语道：
“比我还要快万倍。”
曾经最普通的地球人，最小思考间隔0.1秒。
生命3.0时代生存在超临界水环境下的碳基血肉生命，最小思考间隔10微秒。
与常规小型超导量子计算机融合的星际公民，思考的最小间隔能够达到纳秒级别。
这种速度已经比起过去普通的地球人快了一亿倍，一秒钟就能获得等同于普通人三年的时间体验。
韩广作为最强的神明之一，思考速度逼近了超导量子计算机的物理极限，最小间隔只有10飞秒，也即是10^-14秒。
这种超高速思考能让他在接近光速的运动之中依旧能分辨细胞级别的微小事物。
比他还要快万倍，这几乎是一种另类的时间囚牢。
“一秒钟就能体验到相当于普通人三十亿年的时感，即使是现在的星际公民，在他眼中也要花上几百年才能做出一个完整的动作。”
“根本就是相隔着天与地，差距如同神与人的两种不同生命体。”
“在那位乐园之主的眼中，我们这些凡人看上去都只是些静止不动的玩偶。”
“也亏得他有这么好的耐心，和我们玩了这么久的过家家。”
韩广所能看到的不过是那位乐园之主捏出来的一层外壳，就像是被套在手掌上的玩偶手套。
对方真正的本体是那个融入了真空背景之中，仿佛无处不在的触手怪物。
……
距离太阳系420光年外，一颗蓝亚巨星和一颗蓝巨星构成了一个双星系统，名为豺狼座γ。
这对明亮的双星亮度是太阳的上千倍，在它们明亮的光芒掩盖下，一个十几米大的圆润水晶鱼缸从几十个天文单位之外的太空中高速划过。
若是这两颗恒星周围有生物或者原始文明存在，大概会对这一幕感到无比惊奇。
由于水晶鱼缸的速度相对于豺狼座γ接近光速，空间会在鱼缸前进的方向上剧烈收缩。
从豺狼座γ的方向上看去，这个水晶鱼缸并非是圆润的球体，而是会变成一张厚度只有一微米的薄纸片。
同样的，从水晶鱼缸看向外面，也会看到豺狼座γ的两颗恒星变成了一张被压扁的纸片。
水晶鱼缸内部，抱着双膝蹲坐在床上的阿基里斯头上三十厘米长的呆毛轻微晃动，被放在膝盖上的平板电脑发出一阵急促的吱吱声。
“啊，新的好东西来了。”
“算算时间，我这里才刚过去20分钟，外面应该过去四百年了。”
身在玻璃鱼缸内部，阿基里斯不会发现自己被压扁成薄薄的纸片人。
外界的景象则会因为水晶鱼缸的高速移动而呈现出诡异的景象。
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在前进方向被压缩成不到0.1纳米的x射线，来自后方的光线则被拉伸成超过十千米的无线电波。
最开始离开太阳系时还算是有趣，前方的整个宇宙都变得明亮，能看到一片蓝紫色的世界。
被甩在后方的星空则逐渐变红，慢慢地只剩下那些赤红色的明亮星辰，最终全都消失在黑暗之中。
“叮。”
平板电脑发出一声轻响，骤然被填入的大量信息终于被解析完成。
“神明战场，怪物猎人，瓶中小人。”
“喔喔，好像很有意思，我也好想玩一玩。”
抬起一只手将头上晃动的白色呆毛按住，算是与李恒打过了招呼。
“以后带我去玩更好的？”
“嗯嗯，那就说定了。”
阿基里斯很清楚李恒的思考速度具体是多少，实际数值比起江越估算的还要快上百倍，现在表现出来的思考速度只是他四百年前的水准。
一秒钟就能经历普通地球人三千亿年的时感，而且还不会因为自身所处的时空而受到影响。
这意味着他无法通过让自身进入近光速状态，获得与其他人同样的时间感官。
只要持续成长，他距离普通的生命体就会越来越远，最终被分隔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大概也是李恒为何并不急着成长变强。
现在还有少部分神明可以跟他完成基础的正常交流，比如被他的力量特意塑造加强的江越，思考速度就能勉强跟得上他。
但若是再继续变强下去，没人能跟得上他那越来越快的思维速度，他只能与那些寿命短暂的亚原子粒子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