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倾沅怕压到沈奕舟的刀口,并不敢用力,只能双手撑着自己的重量。
沈奕舟注意到她的动作,放开了她。
望着她的额际涂的灰绿一片的草药,隐约还看得到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
这是西藏那边大夫涂抹伤口的草药。
止血消肿的效果极佳,却在抹上去的时候,刺痛难忍。
他还知道,不仅是她的额头,还有她的四肢关节一定都全是伤痕。
他替她将掉落脸颊的碎发别到脑后,注视着她憔悴又消瘦的面容,冷清的凤眸寂静下来,显出几分强装的平静,但悲伤依旧从他的眉眼、嘴角,一丝一丝地流露出来。
修长的手指抚上的她的脸庞,轻轻划过她干裂的唇瓣,声音发颤:“疼吗?”
闻言,夏倾沅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她想要摇头,最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一路以来强装的坚强,在这一瞬间溃不成军。
她抽泣道:“疼。”
一声“疼。”狠狠砸在沈奕舟的心上。
他的手指温柔地替她抹掉眼泪:“傻瓜。”
谢梓意站在一旁,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她勾起唇角,笑道:“如今沈秘书长终于醒了过来,秘书长太太也好不容易回来了,真的是可喜可贺。”
考虑到沈奕舟是单位官员,崇尚唯物主义,夏倾沅去西藏朝圣的事情其他人并不知道。
然而,谢梓意和闵医生却是从林冬秀无意中说漏的话里得知了的。
她这么一说,不知情的人不禁对夏倾沅有了看法。
自己的男人还在病床上躺着,生死未卜,她却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今男人醒来了,又眼巴巴地回来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经常会在医院里上演。
夏倾沅抬眸看了谢梓意一眼。
她静静地立在病床前,一双杏眼纯净又无辜,并没有因方才她和沈奕舟的靠近而有一丝的回避。
她含笑看着他们,仿佛真的因为自己的回来而高兴。
夏倾沅觉得,自己还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高段位的女人。
沈奕舟刚要发声,她纤手一按,在他的胸膛压了压,然后对谢梓意笑道:“我听闻有一位华佗在世的老人住在千里之外的大山里,当时奕舟一直昏迷不醒,我便前去寻访。
哪知道,我去到的时候,老人已经不在那里,反倒是自己白白费了功夫。
幸好老天垂怜,感动于我的诚心。”
她看向沈奕舟,爱意满满:“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夏倾沅这番话,解释了自己这段时间没有陪在沈奕舟身边的原因,也在侧面暗示,沈奕舟的醒来,或许和她如此用心有关。
林冬秀心里百转千回,也明白了夏倾沅的话。
她在一旁附和道:“当初她说要去,我就一直担心她。
幸好,人现在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奕舟交代。”
这里的大多数医生和护士,之前是见过夏倾沅的。
她当时什么模样,可是在他们的心里扎了根。
见夏倾沅回来的时候有如乞丐,本来就有了猜想,如今她这么一解释,都明白过来。
原来,她不是自己心里误会的弃夫逃跑,而是远赴千里替丈夫寻药去了。
这番良苦用心,真的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闵医生开头笑道:“当初你们过来,我就看得出来小两口感情好。
果真,不负我所望啊!”
他没有因为夏倾沅去找别的大夫而气恼,反倒是十分欣赏她的勇气。
他对夏倾沅竖起了大拇指:“你真的是一位了不起的新时代女性。”
夏倾沅腼腆的笑笑:“怎比得上闵医生的医术高超。
奕舟这次能醒过来,全赖于闵医生和您的医疗团队的努力。”
两人一来一回,把原本伤感的气氛搞得活跃了起来。
夏倾沅此刻的外在形象虽然并不好,但她周身的气度一点不输作为省厅女儿的谢梓意,且有隐隐将她比下去的趋势。
她的双眼熠熠闪光,谈吐大方,丝毫不像是没有读过书的乡下女人。
谢梓意在一旁,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
*待人们散去,林冬秀也找借口离开,给了小两口单独相处的时间。
沈奕舟强行揽住她,她只好侧靠在他的肩上。
夏倾沅拍掉沈奕舟扶着自己前额的手,道:“别摸了,丑死了。”
沈奕舟的眼神微微一滞,然后又轻笑道:“在我心里,我媳妇就是最美的。”
闻言,夏倾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忍住笑意,道:“那谢梓意呢?她不是比我更美?”
沈奕舟听得出来,夏倾沅吃醋了。
他为这个发现心里暗喜。
他解释道:“我也是醒来之后才听妈说,她每隔两天就会过来坐坐,陪她说说话。
起初的时候妈也拒绝过,但她坚持,并说这是谢厅的意思,妈也没好再赶她走。
我一直都在昏迷中,直到今天早上才醒来。”
他握住她的手:“天地良心,我一醒来,就满脑子都是你,跟她一句话都没说。”
夏倾沅当然是相信沈奕舟的。
他这么紧张地解释,让她的心里暖洋洋的。
她终于没再忍着,笑出了声:“我知道了。”
两人相视笑着,沈奕舟眸光转为沉静,像是一潭幽幽的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低头看了眼她起了倒刺的手指,沉声道:“倾沅,我的命,是你救的。”
夏倾沅摇了摇头:“不,你是闵医生救回来的。
我当时去西藏,不过是走投无路罢了。”
沈奕舟也摇头。
他的眸光潋滟,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专注地看着她:“你在佛主面前的祈求,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