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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雪松石径,巧得遗篇

塞北江南,江山一片锦绣!

塞北没有烟柳长堤,也没有印月澄潭,有的是望不断地崇山峻岭和数不尽青松翠柏。女子来此,胸腔自增豪气,男子来此,心中带甲万千。

有一位故人,虽只萍水相逢,刘懿却念念不忘,在离开彰武郡,北上天池之前,他必须去看一看水河观那位独目独臂的及冠少年!

松林之中、矮山之上的水河观,与去年别无二致,庭院之中,重塑泥身后的老君像端庄慈祥、俯视苍生,他的信徒们在此繁衍生息,传播道教,安静而祥和。

来到水河观,刘懿吩咐李二牛屯兵于松林之外,沿着一条新修成的羊肠小路,与乔妙卿、夏晴、王大力、应成四人拾阶而上、缓步登山,一只鸟落在了刘懿肩膀,刘懿看了看鸟儿,鸟儿啄了啄刘懿的衣襟。

刘懿温柔一笑,他忽然想起前年自己鬼使神差地呼唤鸟儿扑啄李延风的情景,至今回想,仍然历历在目。

一切似曾相识。

南门口,独目独臂的李延风,正轻挥着扫把,一点一点地清理着无意叨扰的松针和松塔,三只狸花猫淘气地围在李延风身边,来回扑腾,李延风刚刚聚扫成堆的松针,就被三个小淘气撒了欢儿的冲散。

李延风也不生气,复而扫之。

一人三猫正沉浸在和谐的清晨,让人不忍打扰。

乔妙卿不知哪条神经错了路,妙目流转,快速跑至阶上,只听得风声飒然小娇娘,一个饿虎扑食的虚招,吓得三小只狸花猫后跳半步,齐齐炸了毛,恶狠狠地盯着乔妙卿,这小娇娘也不客气,双手环臂,娇喊一声,“滚蛋!”

跟在后面的刘懿小声与夏晴嘀咕,“这小母老虎,今天吃错药了?”

夏晴故作神秘地回道,“女子心思最难测,怕是埋怨你昨日没有留她共听你我二人私语,心中觉得你把她当成了外人,生你的气喽!”

刘懿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李延风初见众人,心生欢喜,对三只小狸说道,“去吧去吧!去林子里找其他伙伴们玩吧,记得回来吃午饭。”

三只狸花猫颇通人意,蹭了蹭李延风的裤脚,蹭地钻进了松林。

旧人相见,刘懿有些激动,李延风亦是如此,两人互按肩头,立即紧紧拥在了一起。

“李大哥,一年有余未见,一切安康否?我看看我看看,瘦啦,瘦啦!”

刘懿上瞧瞧、下望望,李延风消瘦了许多,也稳重健硕了许多,见他脚踏云鞋、身披青袍,配着独眼独臂,再加上背上背负的那把古朴的桃木剑,若有朝一日能悟得大乘修为,傲立于老君像上,定是会被后人传颂成一个有故事的大仙人!

“日行三善,年行万善,积善以成大德,德之所致,自然安康。哈哈哈!走,我们进屋说,正巧,有另一位故人昨夜归来,正想见你呢!”

刘懿疑惑问道,“故人?是哪位故人呀?”

李延风故作神秘地道,“等见到他,你就知道啦!哈哈。”

李延风与刘懿手衣相结,直奔水河殿后面的两排质朴木屋而去。

小小木屋贸然挤进了六人,还显得有些拥挤,乔妙卿因为昨夜之事,越看今天的刘懿越不顺眼,索性去三进院转了起来,应成对那座收满道教经典的朱雀阁格外感兴趣,便拉着王大力随乔妙卿一同走了出去,屋内仅剩三人。

三杯清茶,被烧的咕噜咕噜翻花的开水,泡开了清香,刘懿轻抿入口,身心愉悦,笑道,“李大哥,小弟奉命平田,途径于此,心念大哥,临行前特来一聚啊!”

李延风简单问了一些情况后,面露喜色,笑道,“刘弟年方十三,便有此能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若有大成,可要给小道这老君像上,涂些金粉啊!哈哈哈!”

“那是自然!弟此来并无他事,亦无所求,见兄长并未沉浸往日前尘,身心健康,弟便安心北上了。”

李延风握着刘懿的手,声情并茂,“刘弟情谊,延风铭记于心。”

这是两人第一次谈话,却似陈年老酒,毫不拘谨。

刘懿嘿嘿一笑,话锋略转,“若李大哥想随弟看看江山锦绣,那也是很不错的!”

刘懿真心实意地想拉扯李延风一把,让他随自己出去见见世面。

“萍水相逢既结鱼水情谊,小道这心里,热乎的很!”李延风似乎没有听出来弦外之音,思绪仍然停留在刘懿‘往日前尘’四个字中,哈哈一笑,朗声道,“五百年兴衰,王朝百代更替,黄帝问道广成子,张道陵通玄不过二百年,道家渐成道教,日月更替,时间飞逝,若沉迷往事,岂不误人误己、难以超脱?哈哈哈!”

刘懿以为李延风拒绝了自己,便点到即止,遂不再提。

两人又唠叨了些家常,刘懿便打算起身告辞。

恰此时,应成兴致勃勃地叩门而入,一卷竹简已经发黄的、卷首以高祖篆书刻版的《鹰扬七诀》四个字,出现在了刘懿的视线。

应成激动道,“擦!大哥!”

原来,应成去朱雀阁博览道门经典,却无意间发现了一本《鹰扬七诀》,激动之下,便将其悄然带出。未经主人允准,肆意动取主人物品,这样冒失的举动,是极不礼貌的。

刘懿连看都没看,起身便给了应成脖颈一个“大胡饼”,而后双手捧过《鹰扬七诀》,毕恭毕敬地放在李延风身侧,“我这帮兄弟初出茅庐,不懂规矩礼仪,李大哥莫怪!”

随后,刘懿转头对应成挤眉弄眼,故作严厉地说,“应成,到了外面,得守规矩、知廉耻,这些礼仪,应郡守在家时没有教过你么?你这样不懂规矩,在江湖上混,很容易栽跟头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李道长一般通情达理。嗯?你明白了么?还不快给李道长赔罪。”

刘懿对应成知根知底。

应成从小娇生惯养,他爹应知又是鉴宝、收藏的狂热爱好者,寻常的一些天材地宝,根本入不了应成的眼,能让应成兴致冲冲的物件儿,一定是个极不得了的东西。

也正因如此,当刘懿瞥见应成冒光的眼睛时,一肚子坏水儿从心尖儿冒了出来,他决定立刻、马上、当即陪应成演一场戏,帮助应成拿到手中的《鹰扬七诀》,所以,刘懿才会有刚刚那一番举动。

应成和刘懿穿开裆裤时便在一起私混,对刘懿的眼神自然十分拿捏,他见状,灵机一动,立刻噘嘴道,“我就是拿来看看,也没有把它带离水河观,难道这也算不守规矩?大哥,你何时变的如此古板了?”

刘懿‘勃然大怒’,上前便是一顿唾沫横飞的唾骂,把应成数落的面红耳赤,也没有停嘴的意思。

“哎呀!这是何必呢!”

未等应成作态,李延风倒是憨憨的站了起来,把那黄卷从刘懿手中夺过,往应成怀里一塞,好言相劝道,“刘兄,你这又是何必呢?垫桌角的东西,应兄弟喜欢,拿去便是!”

刘懿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大悦:我刘懿对你李延风的情义是真,揩你的油,也是真!

应成噘嘴,故作生气地道,“李大哥,我本想把此书拿给大哥看看,并没有求书的意思。还请您收回方才的赠书之语吧!”

李延风忽然正色道,“兄弟,江湖人最讲道义,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这本书,你要是不拿,可就时不给我水河观面子了。”

不经意间,应成反客为主,攻守异形了!

应成再三‘为难’,最后展露笑颜,嘻嘻哈哈地说了一句,“弟弟谢过李大哥,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啦!”

而后,应成一把将《鹰扬七诀》搂进怀里,满心欢喜,与那日从刘懿手中接过《石鲸剑》一个样子。

得了便宜后,刘懿将感谢一嘴带过,问起了因果,“李大哥,这《鹰扬七诀》是何物啊?”

李延风笑道,“哈哈!倒不是小道自作狂人,这东西,在朱雀阁内,还真是用来垫桌角的东西。”

在刘懿和应成的好奇之中,李延风侃侃而谈,“大父落居在此之前,水河观已在彰武屹立百年,百年来,水河观历代掌教搜集道家和道门万卷经典,用以悟道观学之用,小道斗胆豪言,若论道教藏书,水河观在薄州首屈一指,即使与大汉四大道门藏书相比,水河观亦是不相上下。”

说道此处,李延风面带得意之色,自豪地说道,“当然啦,历代掌教们搜集道门经典的同时,不经意间,也会带些矜奇立异的书籍回来。不过,这些兵家、农家的着作,对于我等修道之人,用处不大,所以,这些书放在朱雀阁里,大多数都无人问津,于我眼中,如草芥尔!”

李延风从应成手中取过黄卷,慨然道,“骠骑冠军,飚勇纷纭,长驱六举,电击雷震,饮马翰海,封狼居山,西规大河,列郡祈连。古今威武第一人,冠军侯,霍去病也!”

听到此,就连刘懿也不禁激动问道,“李大哥,这是,冠军候霍去病的遗篇?”

“冠军侯霍去病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不拘古法,善于长途奔袭、快速突袭和迂回穿插,打得匈奴人哭爹喊娘,打出了我汉家风骨。”李延风点了点头,明眸一闪,讲了起来,“可惜,将军英年早逝,并未着书立传,这《鹰扬七诀》,乃冠军侯在历次征战中,其中军司马沿途所记将军之军令排兵一应琐事,不过,对于以奔袭见长的将军,此卷颇有借鉴学习的价值。”

应成从李延风手里抢过了黄卷,顺路也抢过了话茬,“二牛这小子一定喜欢!”

刘懿心中骤暖,原来,应成是为了李二牛,才‘恬不知耻’地求书的。

李延风闻言,哈哈一笑,“得友如此,一生何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