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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了个人。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哪变了,可他就是知道自己已经不复以往了。他不再是那个为逝去的亲人所苦,总是唉声叹气的少年,也不再是那个看见尸体就热血冲头的野兽。他已焕然一新,被人耍得团团转这种经历不会再重现了。

这倒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成熟。他仍是那个对友人忠诚可靠的男孩,只是他累了,不愿再被使唤、被误导、被欺骗。在唐纳德来到茶花领之前,他假装自己能领队,能管事,却让卡琳来替他操心,现在的他觉得没必要再演戏了。

简而言之,他觉得自己突然变聪明了。原先困扰他的烦恼现在如蚊虫振翅般不值一提,取而代之的是许多狂乱、夸张而宏伟的计划。脑海中充斥着层层叠叠的图纸,还有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数字。仅仅是睡了一觉,他就有了一颗既清醒又混沌的头脑。

现在想来,以前的我是多么愚蠢啊。劳伦斯摇摇头,把注意力转移到书架上那本《战争法则》上。该典籍是猩红大公中年时期的鸿篇巨制,凝聚着他半辈子的智慧结晶,是无与伦比的军事着作。现在,劳伦斯只恨自己没早点读到这本书,他急不可耐地翻身下床,翻开了奥兰多公爵的着作。在读书过程中,他一直喃喃自语,口水直淌而下。那本书中的晦涩名词和潦草图例一直都是让无数战争研习者望而却步的不破高墙,但此刻劳伦斯却读得眉飞色舞。那些庸人怎么可能真正理解这本大作呢?文字无关紧要,公爵亲手绘制的诸多杂乱图例才是真正的宝藏——公爵发明了这门语言,因为所有已知文字都无法精确传递出他的洞见。幸好劳伦斯已经变得足够聪明,聪明到足以看破书中的玄机,否则就这么每天和公爵在沙盘上对战,还不定要多少年他才能领悟那些浅显却隐晦的战争法则。

参悟这本书所用的时长和劳伦斯预期的差不多。几乎没有花太长时间,他就读完了半本书,并完全理解了其中的内容。

就在劳伦斯打算继续读下去的时候,门把手突然转动起来,卡琳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她被劳伦斯吓了一跳。劳伦斯没有如她所想那般躺在床上一睡不起,反而只穿一条短裤坐在了书桌前,精神抖擞地读着书。

“该吃早餐了。”她默默别过头去。

“帮我端来就行。”劳伦斯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

卡琳感到疑惑,她觉得今天劳伦斯有点不对劲。虽然老实说她确实是有点不满他以这种口吻对自己说话,但出于好奇,她没说什么,也没离开,只是站在那里,观察着劳伦斯。

“啊,求你了,帮帮我吧,西境第一美女,温柔体贴的卡琳女士。”见卡琳没回应,劳伦斯便微笑着起身走向卡琳。

卡琳被吓到了。这小子怎么了?他绝对病得不轻。

“别讲傻话。”她不自觉的后退着,被光着膀子的劳伦斯逼到了墙角。“穿好衣服,自己去吃早餐。”

劳伦斯笑得更灿烂了。“我果然还是无法拒绝您的任何请求。不过,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做,所以早餐的事等会再说吧。或者,如果您愿意,可以帮我把早餐端来。”

“你今天到底是…”卡琳话音未落,便尖叫起来。劳伦斯一手揽住了她的腰,他从未对哪个女性如此主动过!卡琳嗅着古龙水的芬芳,想推开劳伦斯,手指却无意中感受到了他腹部肌肉线条上的炙热。在几下心跳间,她呆呆地发着抖,任由劳伦斯将她搂紧。而他好像还不尽兴,于是扭头强吻。在他怀中,卡琳只感觉头昏脑涨,一点劲都使不出来,只好任由他亲吻。绵长的一吻过后,卡琳好久都没回过神来。劳伦斯托着她的脸,以凯旋少年特有的方式纵情大笑,笑得热忱,笑得真切,笑得她心动不已。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他不安分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卡琳的大腿内侧,那里的奴隶烙印是她最害怕被触及的伤口,“请您务必同意我明天回趟茶花领,几天就好,我有大业待办。”

“你…你怎么…”卡琳无所适从地发出了颤音。

“拜托了。”劳伦斯把嘴唇凑到她耳根,呼出的热气让她浑身乏力,“听听你那可爱的声音。相信这不是件难事,对吗?”

劳伦斯抽身退后,卡琳打了个激灵,几乎快站不稳。“我会考虑的。”她轻声扔下一句答复,几乎是逃出了劳伦斯的卧室。

果然,规则的底线是可以通过反复试探而改变的。劳伦斯原本还担心卡琳会痛揍他一顿,但这种顾虑随着对话和动作的展开而慢慢消失了。他能看透她的伪装,甚至能马上预判她的情绪会向何处转变。聪明人眼中的世界是如此美妙,那种看透一切,把万物拿捏于股掌间的快感,是任何娱乐都无法取代的。唯一让他有些不解的是,他不过是利用了卡琳心底潜藏的某种情感,而那种情感,似乎是…欲望?劳伦斯也说不清,他只能判断出卡琳一直在压抑自己,至于它是不是有关男女之事,他就不清楚了。

塔楼上的大钟敲响了。已经这个点了?劳伦斯恋恋不舍地瞅了瞅没读完的书,纠结了片刻,不情愿地穿好了衣服。以往在这个时间,他本该吃完早餐,开始新一天的学习。每次都是公爵早早就来书房里等他,他不忍心让那个老人孤零零地坐着,虽然他真的很想一口气把《战争法则》读完。

……

“准备好了?”奥兰多扫了一眼沙盘。“我听说你没吃早餐,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阁下。”劳伦斯看着沙盘,摩拳擦掌,他都等不及要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了。

围城战,防守方,防线很长,漏洞不多,物资有限,兵力充足。和《战争法则》第四章第九节的图纸很像。奥兰多以传统方式开始行动,谨慎地移动军队和物资,试探防线,并在纯粹的战略层面布局。劳伦斯深吸一口气,没有像公爵预期的那样急着把后备兵员拉到前线,而是用现有部队在部分地区与敌人展开对攻,以观察公爵的进攻思路。为此,他开局就送掉了一队骑士和两队王牌,但这也让公爵误入歧途,冒险从侧方的防线缺口发动了意想不到的突袭。以往劳伦斯肯定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因为失去那些强大单位就等于砍断了他的手脚。

但这次不同以往,劳伦斯的目的似乎变得与结果无关了。他的每一次行动仿佛都被他者的力量操纵,他只求胜利。如果得胜,那任何数量的伤亡和破坏都是可以接受的。即使是最强力的王牌军团也会被排除在最高战略因素之外,成为炮灰和陷阱。

“你为什么放弃那座堡垒?”公爵比划着沙盘上的诸多棋子问道:“你可以守住那里,并把我拖入僵局。为什么,你要把那座堡垒拱手让出?”

“对局部优势的贪恋是一种致命的弱点。”劳伦斯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如今他只渴望支配一切,完全毁灭公爵的部队。“况且,我可以再把它夺回来,这一点都不重要。如果只因坐拥高墙和宏伟的防御工事便能取胜,那这游戏,未免也太过无聊了。”

“确实。”公爵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预备队上,如果他踏入劳伦斯的陷阱,那依照规则,被包围三回合的预备队中将发生暴乱。如果按兵不动,就意味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劳伦斯切断最后一条补给线。“墙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管破损成什么样,未来某日,墙总会恢复原状。而埋藏着上万死者的腐烂土地,则没有新的国王和暴君去铭记。”

“是啊,但这无关紧要。正如您在《战争法则》中强调的观点:胜利的含义只有先框定,再阐释,才能成立。以太多鲜血换来的胜利根本算不上胜利。”劳伦斯看着沙盘上的惨状,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也许我根本就不适合率兵打仗。”

“小亚当,你知道有什么比好人战死更令人痛心的事吗?”

劳伦斯摇了摇头。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沙盘上。胜局已定,他只想看公爵如何在这种绝境下翻盘。

“那就是让他们在无能的将帅手下白白送命,而这样的事战时每天都在发生。我只不过是相信自己就是士兵们最好的选择,所以才能做出合适的决断。”公爵已经无力再遏制剩余队伍的暴乱了,他微笑着把指挥官的棋子推倒,“干得不错,这次胜利是属于你的。”

劳伦斯坐了回去,他的脸上满是汗水,颅骨也因坚持不懈地专注于计谋的压力而嗡嗡作响。在近两小时的对局中,他用疯狂的佯攻和孤注一掷的赌博将公爵的部队赶进了开局就预设好的陷阱里。公爵被打败了,但他的部队毁灭了所有堡垒,所以这并不算一场光荣的胜利。

“这是人魔大战初期的艾瑟尔围城战翻版,对吗?”

猩红大公点点头。“没错,但这是它的极端版本。如果还原历史,那你可用的棋子会少一半,而我的部队则是现有的三倍。”

劳伦斯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哪怕公爵手中的兵力多出三成,他都没必胜的把握。三倍…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公爵开始重新布置沙盘。将一道贫瘠的环形城墙摆在劳伦斯面前。而后,公爵在城墙下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棋子。任谁看这都是毫无悬念的事——防守方不可能挡住那令人窒息的攻势。即使侥幸击退第一波敌人,也会有更多敌人从四面八方加入第二波攻势。

“这是什么?”劳伦斯问。

“正是现在西境外围的场景。”猩红大公说:“一场不同以往的战争。虽然敌人的主力会等到明年春季再发动攻势,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先撕开西境的外围防线,提前做好补给工作。我的老友,他正用这种方式向我发起挑战,而我会回应他。想赢得胜利,我需要你摒弃传统的战争方式。你有那种天赋,孩子。我的其他将军没人可以像你一样思考,他们都太执着于赢得每一场战斗了,以至于无法理解有时只需跟随内心,按部就班进行战斗即可。别相信任何准则,也别忠于胜利以外的任何信仰。好好想想吧,孩子,到时你将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隐刃。”

劳伦斯凝视着在残垣断壁下集结的庞大敌军,艰难地点了点头。

“尽力而为。”他吃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