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祁与东陆或许可以趁此机会通商。”
谈论到正事，慕容临深神情渐肃，若有所思。
琳琅忽然从袖中拿出两块树皮，呈了上去，“陛下，可知东陆有一种鸡纳树？”
她是认识鸡纳树，但她不知道东陆有这东西。不过眼下不懂也得装懂，否则不好解释。
“此树有何用？”慕容临深敏锐，迅速作出反应。
琳琅微抬起头，眸底光芒乍现，“可防治疟疾。”
鸡纳树可制霜药，疟疾是一种寄生虫传染病，发病凶险，和天花一样都是叫人谈之色变的疾病。
所以简简单单几个字，令皇帝瞬间变了面色。
“陛下，绝长补短，物尽其用。”琳琅沉声。
贸易的好处相信不用她说，慕容临深也很清楚。而且重要的一点是，东陆有大祁没有的东西，流通进来对大祁绝对大有益处。
“下个月，让何初再出发前往，把树苗带回来。”慕容临深当机果断地作出决定。
从水云宫离开，琳琅终于有时间去好好清点何初带回来的物品。
东陆以蚕桑业闻名，但不事大面积的耕种和养殖。
何初很聪明，挑的都是些大祁没见过的东西。琳琅翻了一遍过去，除了苜蓿草、无花果、黎檬子等，竟然还有一盆香气清新的淡紫小花。
“我见这个好看，便带了一株回来送给姐姐。”
何初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能驱蚊。汁液有毒，但香味无毒。”琳琅伸手捏了捏被打理极好的叶片道，“小初，下次有去的话，可以多带两盆。”
大祁的驱蚊方法已经有很多了。
熏艾熏蒿、佩戴香囊、还有蚊帐蚊烟等等。但要是能院里养上两盆驱蚊香草，倒是更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东陆的见闻，何初这一趟回来整个人似乎有了变化，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无所归处的候鸟，终于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目的地。
他终究有所不同，也许对别的太监来说，无儿无女。所以升职发财就是毕生追求。
但何初宦官身里，装的却是一颗文心。于他而言，深宫始终是一片束缚他的浅滩。可向往的天地，今生都可望不可及。
琳琅如今便是以另一种方式，尽量为他塑梦。
“正好尚食局里送了两块上好的驴肉。我昨晚就让人用花雕酒浸着了，现在蒸给你吃，驱寒暖身最是一绝！”琳琅说干就干，起身系好围裙。
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最强健的腱子肉，肉质紧实而富有嚼劲。在瓮子里泡了整整一宿，去除腥膻，酒香入味。
用筷子夹出，切作一盘，配以姜蒜、八角香叶、花椒等，慢慢蒸制这道暖寒花酿驴。
等到出笼，驴肉熟烂，肥瘦适中，颜色是鲜嫩的红亮，花雕酒锁住肉本身的汁水，扯开又是一丝丝的分明。
香料和酒气交织，光闻着味道，胃里都觉得暖和起来。
琳琅盛了一碗热乎乎的大米饭，又装上一碗熬了一早的奶白筒骨汤，放到桌上。
刚想催促何初一声快趁热，外头木菱花就提着衣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撞进门。
“琳、琳琅！太医院那边……四王爷说要请你过去一趟！！”
短时间之内，她还没完全改过来对琳琅的称呼。一个不注意，仍是直呼大名。
“行，那我先过去一趟。”
琳琅有些激动地解下衣裙，知道这是自己要的牛到货了。
小跑几步，快要跨出门时，她才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菱花，锅里还有饭菜，你也吃上一碗再去忙活啊。”
“你做的，那我得吃两碗！”
木菱花表示客气两字，她就不知道怎么写。
……
一月春寒缩牛马。
这批病牛经过长途跋涉，更是无精打采，个个蔫了吧唧。
秋白已经备好要用的东西，气定神闲地在那儿等她。
琳琅走过去便看见药箱里，除了刀子剪子这一类常用的以外，旁边比以往还多放了一只瓷瓶。
是酒精。
“是要先把袖子卷起来对吧？”为了方便她动手操作，秋白还特地搬了个椅子过来坐，以免自己身形太高，影响到她发挥。
“对，上臂位置。”
见他毫不犹豫地解下袖箍，将袖子挽了上去，露出冷白却并不瘦弱的漂亮臂膀。
原先一直胸有成竹的琳琅，此刻倒莫名地感觉到几分紧张。
清洗好牛的感染部位，用刮刀小心翼翼地取下痘疮脓浆。她拿着沾湿酒精的软布条，微凉的指尖轻按在对方温热的肌肤上。
“别怕。”
似乎察觉到她的犹豫和忧虑，他温声回过头，将另一把干净小刀亲自递到她手上。
“不会有事的，要相信自己。”
这次手中的软布总算按了下去，琳琅拿着小刀，在那块消毒过的地方划出一道浅痕，随后将脓液滴了上去。
“好了，两个月后就可以检查看看效果了。”
整个过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但她却出了一身汗，心底暗暗后悔这事就不该一开始告诉秋白。他知道了，便不可能同意她拿自己身体来试。
“辛苦了。”
秋白穿好衣服，正事忙完才后知后觉，脖颈染上一片胭色。
“你什么时候还和我这么客气了？”琳琅好笑地清洗了刀子，又用酒精擦拭一遍。
“这个方法如果可行，能救下许多性命。”他低垂着眼帘，一点点折好袖口，扣上袖箍。
比起从前少年时期，隽秀到甚至能被认成女子的纤细柔和，如今面容轮廓较为分明，但仍不减清逸。
“那我还有一个法子，也能救很多人。”琳琅悄悄多瞅了几眼，从他的神清骨秀大抵就能看出，秋水娘子当年何等貌美。
“疟疾？”秋白立马转过身。
他对这种的敏锐程度，不亚于琳琅对食材菜谱。
“聪明。”琳琅笑眯眯地再度掏出自己未来几年，很可能反反复复重复动作的小册子。
快速定位到其中一页，指给他看道：“就是这个，树皮磨粉制霜，防治疟疾。”
“不过这一样东西，我们得靠小初还有时间了。”毕竟树要种植传开，需要的时间比寻找病牛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