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声音很低,他们离得又近,气息悉数落在她的脸侧,温度偏凉。池颜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皂角气味,那身浅蓝色的卫衣边角洗褪色,下身黑色裤子干干净净。
她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依言闭上了眼。
从浓浓白雾里出现的丧葬队伍,令她心头不安。
在闭上眼后,听觉越发清晰。哀乐停在殡葬店前。随着无声的脚步声往前,他们听到了店长老人家嘶哑的声音。
“送金送银,过路顺利。”
说着,白发老人拿了一袋子金银元宝放在门口位置。
丧葬领头人拿起元宝才继续走。
哀乐渐渐远去。
老人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缩在纸人堆里的两人,道:“你们可以出去了。”
将她围在角落里的少年后退一步,松开了手臂。
池颜睁开了眼,软绵绵手心濡出了汗水,双腿都忍不住发抖。
老人目光停在少年身上,灰暗的双目掠过一丝诧异。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闻言紧张地缩在脑袋,白发遮住了他苍白的脸,手指无措地绞在一起,弱弱地回:“白镜。”
老人眯了眯眼,蓦然后退一步,受到惊吓般额头溢出冷汗,大喘一口气。大声驱赶:“离开!你从这里离开!”
就这样,两人被老人赶出了殡葬店。
池颜走在后面,迟疑地回头看了眼店铺门。没想到老人连店门都给关上,生意也不做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身旁的少年。
她想了想问小黑:“在这部电影里,居民们都不知道白化病吗?”
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把患了白化病的少年当作恶魔,驱之避之。
【应该是吧,这小区看着就挺封闭的。】
少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习惯地低着头,在离她远一些的地方站立。
池颜又想起方才的丧葬白事,靠近他几步,问:“丧葬队伍靠近时,为什么要闭上眼睛躲起来?”
白毛少年语出惊人:“他、他们、都、都、不是人。”
池颜:“?”
又是鬼吗?为什么这个小区会有这么多鬼?太不正常了啊。
白镜接着说:“遇、遇到、很危、危险、的!闭、闭眼、他、们就就、不会……把、你你关进、棺、棺材里。”
话语结巴,他说得十分着急,急得苍白的脸色都浮出了薄薄的红。
池颜没有半点不耐烦,耐心地听完他的话,越听越心惊。
如果当时她没有躲起来,而是看着丧葬队伍走来,此刻恐怕已经在棺材里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她好奇地问,向他走了两三步。少年说话太小声,她感觉自己聋了,要认真听才听清楚一些。
她这几步路,离他只剩一步之距。一抬头便能看到少年如皎月般纯白的睫羽。连着眉毛也是白色的,在微暗光线下,像极了美好纯净的精灵。
白化病带来的白色在他身上不像是病症,倒像是赐予少年的礼物。耀眼且夺目。
望着出现在眼前的女人,白镜心脏不正常地跳动,不知所措地侧开眼,目光闪烁不定,红晕蔓延脖颈,染红了整张脸。
“因、因为……我可、可以、看、看见、危、危险……”
这句话说得比之前还要磕磕绊绊,不断卡壳。
雾气灰沉沉,她眼镜凝结一层水雾,摘了下来,用衣角细细擦拭。没了黑色镜框,少年能够清晰看见她一绺绺鸦黑睫毛,眸色偏浅,可以清澈照映着外界一切,嘴唇红得冶艳,被她轻轻咬了下,留下浅浅牙印。
白镜只看了一眼,匆匆错开。胸腔摆了架子鼓,砰砰响着,他听到她说。
“哦。你这么厉害还被别人欺负啊?”池颜戴上镜框,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
白镜垂着脑袋,弱弱地道:“我、不、不厉、厉害。”
池颜不以为然。
少年能察觉到未知的危险,去规避。况且还如此善良,这恐怕是她在电影世界里,见过最违和的一个人了。
“我回家了,你也回家吧。”她拎着黑袋子的手收紧了些。若她也能画出符,就不用再害怕那只恶鬼了。
白镜点了点头。
却跟着池颜来到四楼家门口。
一门心思想着画符的她也未注意到他,自顾自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等她画完四五张符纸,疲惫站起身,抻了抻懒腰时,才发现少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犹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
结结实实地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在这?”
少年颀长挺拔的身躯退了好几步,雪白短发温顺垂落,神情慌张,手指攥着卫衣一角,青脉起伏,彰显着他的紧张情绪。
“我、我……”
池颜无法对着他这张脸,说出过分的话。想着在殡葬店门口他救了她,很快放弃逐客的念头。
画太久,嘴唇干涩。她走到茶几前,倒了杯水喝下,也给他倒了一杯。
“喝吧。”不冷不热的口气。
白镜看着递过来的水杯,白瞳一亮,手指颤抖地接过。仟仟尛哾
“谢、谢谢……”
池颜冷哼一声。
继续去画符。
有小黑检测,她画一张符,它会告诉她这张符有没有用。
可惜她天赋不佳,临摹了四五张,没有一张有用的。
池颜烦恼地托着腮,歪着脑袋仔细观察道士王二画的符纸。
“好难。”
白镜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捧着水杯,轻手轻脚地走近,目光落在桌面歪歪斜斜的黄符上。
他想了想,犹豫地伸出手,小心翼翼拿出毛笔,沾了些许鸡血,在黄纸上描了描。
在画完最后一笔时,黄符骤然生出光亮,一闪而逝。
正苦恼的池颜看到这抹光亮,怔了怔,蓦然站起身,贴在他身边看向那张符纸。
【正在检测——
品质:高阶】
池颜:………
白镜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忙将毛笔搁置在原位,慌张失措地摆手道歉:
“对、对对不起……”
池颜捏着那张符纸抬了起来,符纸边缘还隐隐流淌着金光,上面符文每一笔都蕴含着力量,比大师王二的符纸还要厉害。
“这是你画的?”她桃花眼微微睁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问。
白镜老实巴交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