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在南加的怀里沉沉睡去。我梦到了许久未见的阿爹,他坐在火塘旁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愣愣的来到阿爹的身旁,阿爹笑着看着我。一时间我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只觉得十分委屈的扑进阿爹怀里。
我将这几年的委屈像倒豆子一样都吐露了出来,伏在阿爹膝上泣不成声,而阿爹始终一言不发的摸着我的头。
我也终于明白了阿爹跟帝渊的疏远和客套,原是一种明哲保身罢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我其实明白已经不在人世间的阿爹。更咽着说:“阿爹,女儿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阿爹始终和煦的笑着,“小七,跟随你的心走吧。”
梦境开始模糊,我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南加以一个半支撑的姿势环抱着我,手臂有些微微颤抖,不知我睡了多久。
我直起身来,托着他的手臂。“抱歉···你怎么不喊醒我呢。”
南加龇牙咧嘴的活动着手臂,马上收回难受的表情一脸温柔的看着我。
“看你睡得香甜,不忍心。”
我和南加对视着,终于都忍不住噗嗤一笑。我心底某个细碎的裂痕也在缓缓的合拢起来,一切如初。
那日以后跟南加之间那种难言的尴尬也消散如烟了,南加每日跟在我后面去到瓷厂看制作过程。
黎安大呼你们差不多得了,让不让人活了。我羞得满脸通红,追着黎安满园跑。
又过了半月,我的制作技术也逐渐熟练了起来。可以清晰的说出每到制作的工序以及注意事项,做的土坯也是有模有样。
聂婶看了,也夸我学得真快。
就在大家其乐融融的看着一批刚刚烧制好的瓷器时,不速之客再次到来。
一个贵公子模样的男子带着之前王五那帮人,浩浩荡荡的往我们这走了过来。
我看着那男子玉冠粉面,身上的服饰华贵,应该就是莫家的家主莫起明了。
这段时日跟聂婶这帮女工在一起,除了学习制胚,连越州各大家族的祖宗十八代都摸了个清楚。
而其中最富盛名的莫家,自然是讲得最多的了。聂婶绘声绘色的说着这莫家大公子整日找猫逗狗,游手好闲的。
你说他纨绔吧,他又不作恶,且没有什么赌博跟狎妓的陋习,就是整天不务正业。
你说他败家吧,但莫家传承了那么多年,产业虽然大不如前可也还是家底丰厚。
那莫公子又不屑于只在瓷器上死磕,什么胭脂铺啦,杀猪厂啦,都有他的投资。
如此长久下来,虽没有上一代家主的辉煌,但家产愣是没有减少分毫。
我听得起劲,就听到聂婶重重的一声叹息还有一句可惜咯。强大的好奇心驱动下,我追问着怎么啦怎么啦。
聂婶看着我们周围一群女工期盼的眼神,也就不在故弄玄虚,讲述了那莫起明坎坷的身世。
原来那莫起明并不是上一代家主的亲生儿子,而是从旁支过继的,过继时都有十五岁了。
上一代家主的妻子无法生育,但是人家夫妻恩爱琴瑟和鸣,顶着天大的压力那家主也就是不纳妾不休妻。
一直拖到实在没办法了,家族总是需要一个继承人的。所以才从一个远得都无人知晓的旁支,找到了双亲尽丧的莫起明。
而那莫起明自小无父无母的,在乡野过着近乎流浪般的生活。据说找到的时候,人还在下河摸鱼呢。
就这样,才十五岁的男孩子懵懵懂懂的多了一个家大业大的爹妈。
至于为什么选择他,坊间也多有传闻,我听着各种离奇的什么私生子之说,觉得不太可信。
最可信的应该是他无父无母好掌握,且没有什么根基。接过来虽大了,可是教导几年还是可以的。
可惜老家主的算盘打得虽好,还是抵不过天算。不过三年就去世了,那妻子不忍悲痛也跟着一起去了。
所以不过三年,那莫起明就从一个野孩子变成了越州古老家族的家主了。
我看着那莫起明走到我们面前,跟聂婶描述的相差五二。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让那胡云浓出来,小爷我有事跟他说。”莫起明故作声高的样子,倒是让我看出了他的心虚。
我上前一步,脸色冷漠的说:“找胡小姐做什么?”
那莫起明上下打量我,“你又是哪里来的东西,去去去,叫你们家主来。”
说罢就要来推我,南加一个眼疾手快的捏起他的手腕就用力的向后折去。
那莫起明哎哟的叫唤起来,王五见状大呼家主要冲过来。我眼神一扫,成功的让王五想起了那日被反杀的狼狈。
一时间呆立原地,进退两难的看着哇哇大叫的莫起明。
“云大哥!”这时胡云浓赶了过来,制止住了一触即发的场面。
南加松开手,那莫起明疼得龇牙咧嘴的。
胡云浓没好气的来到前面,对着莫起明说:“你又怎么了,我不是跟你说没事不要总是来我胡氏瓷院吗!?”
那莫起明听着胡云浓满是厌恶的话,倒也没有恼怒。而是一改刚刚还兴师问罪的模样,笑嘻嘻了起来。
“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你。”
我疑惑的歪着头看着那两人,怎么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不像是对手的硝烟味,而是一对冤家。
南加也饶有兴趣的看起了这一幕,那胡云浓耳根都红了。气得直跺脚,“以后不许再来了!”
莫起明一脸的委屈,竟然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往满是泥土的地上一坐,开始撒泼打滚起来。
“你说,你是不是就是嫌我不是莫家亲生的。”
胡云浓也被吓了一跳,又羞又急顾不上淑女形象的喊起来:“你给我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看着那胡云浓不知所措的样子,来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我俯视着坐在地上的莫起明,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你这人,好生奇怪。一来就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还开始撒泼打滚起来。来人,给我叉出去。”
我说罢眼神示意几个男工们,用粗木棍直接叉到莫起明的腋下把他叉了出去。
那莫起明无力反抗健硕的男工,嚷嚷着云浓你考虑一下吧考虑一下吧。
胡云浓的脸颊绯红,迅速的回了堂屋。留下我们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唱的哪出。
经过这道小插曲,大家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工作。南加说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我送他出去后又回到了聂婶的旁边。
聂婶神神秘秘的靠近我的耳边说:“你知道刚刚莫公子那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知所云的摇摇头,聂婶继续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那莫公子啊,喜欢我们家小姐。”
我惊讶得啊了一声,聂婶连忙嘘声。
“怎么会,他不是还派人总来捣乱吗,因为云浓抢了他们家国外的渠道。”我疑惑的问道。
聂婶讳莫如深的笑了,接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他那样的行为就是因为见不到胡小姐,想要引起胡小姐的注意。”
我想起那王五的样子,十分无奈。这引起喜欢的人注意的方式,还真是清奇哈。
“可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胡小姐不喜欢他,也很是看不上他游手好闲的作风。所以也一直不怎么理他,他这才三番五次的骚扰。”
我听着聂婶的话,想不到这莫起明还真是骨骼清奇。不过想想他生长的环境,倒也不奇怪了,或许没人教会他如何去表达正确的情感。
我想着,这段时间终究是云浓帮助我颇多。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缠着,始终对她而言适中折磨,打算会一会这莫公子。
下午我告了假,支开了黎安,独自一个人来到莫府。
朱漆大门昭告着莫府曾经的繁荣,连廊檐处也是精美的琉璃瓦。
那王五还以为我是来挑事的,却又害怕我的骨刀死活不让我进去。
碰巧莫起明遛鸟回来了,看了看我倒是不计前嫌的请我进去了。
我坐下后女使端来了上好的银针茶,我从容的喝着茶,看着水汽氤氲。“莫公子倒是大度,没有计较我上次把您叉出去的事。”
听我又提到上次丢脸的瞬间,莫起明连忙挥手。“打住打住,小爷我就不是那计较的人。说吧,此次来,有何事?”
我看他倒是个敞亮的人,索性也就把那些委婉的话放下了,直入主题。“我来,劝公子另觅良人,放过胡小姐。”
那莫起明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人都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你说什么!?让我放弃云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看着他不容商榷的样子,早就料到会这样了。我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那你说,你喜欢云浓什么?”
莫起明没想到我话锋一转,直直往他来。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起来。
我挑起眉毛看着他,“嗯?你喜欢她什么。”
莫起明咬着牙走到我旁边坐下,郑重思考了好一会跟我说:“我喜欢她特别聪明,能赚钱。”
我一阵无语,甚至有些想要用手里的茶杯砸他的头。
应该是感觉到了我的不悦,莫起明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想吃软饭。”
随即坐正起来,严肃的说:“因为她是我见过最有勇有谋的女子,年纪轻轻敢从陵阳到了越州。极短的时间内就创建了自己的产业,我敬佩她。”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点了下头,“然后呢。”
莫起明又额了老半天,“然后,她不爱搭理我。”
好吧,看来只能跟他好好的说一说什么才是男女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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